黛玉贵为县主,太监又着宫中服色,那些官兵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纵使卫若兰不愿吓着黛玉,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先上车,假装敷药,实则更衣,正系腰带,见黛玉眼圈儿都红了,忙悄悄笑道:“刚刚你都看见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黛玉含泪道:“平安州乱得很,一路行来,处处荒芜,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多少良田无人耕种,也不知多少劫匪行今日之事,你今儿没受伤,明儿呢?也不知道那些贼匪怎么和平安州的官员勾结。”离开闺阁,才知世事艰辛。
卫若兰极力安抚,道:“你放心,便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叫自己受伤,让你伤心难过。我先下去和那些官员周旋,有什么事,咱们过后再说。”
黛玉自然不会耽误他的正事,替他整了整扇套荷包等物,才放他下车。
卫若兰出去,紫鹃等人上来作陪。
途中卫若兰骑马时,黛玉常命人请了陈蕊过来说话,以及已经嫁做人妇带着老娘一起跟着周魁去平安州的英莲,但不知卫若兰一会子回来不回来,诸婢不敢请她们过来,以免撞见。
黛玉问道:“使人去问过陈姑娘和英莲母女没有?别吓着她们。”
紫鹃看黛玉亲手将卫若兰换下来的衣服包进包袱里,自己意欲帮忙时黛玉不让,听了这话,道:“我亲自过去了,她们先前虽受了惊吓,但都有陈公子和周魁的安抚,现下已经没事了,就是见不得外面的血污,不好过来探望姑娘。”
黛玉系好包袱,道:“瞧着心里难受,到底也不吉利,等得了空,叫人拿了火盆过来焚了,洗了怕也洗不干净,不如不留下。”
紫鹃答应一声,记在心里,提醒自己到时料理。
主仆二人闲聊一回,紫鹃问道:“大爷怎么不打发人先去平安州报信?也该叫柳二爷来迎接陈公子和陈姑娘才是。我问过牛方他们这些人,都说一二日路程就到平安州了。”
黛玉叹道:“傻丫头,平安州这么乱,咱们一行人约莫一百多人尚且遭遇劫匪,何况送信的下人?单独赶路去送信,哪怕三两个人一起呢,遇到成群结队的匪徒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虽说咱家的下人身手好些,可是毕竟寡不敌众。”
紫鹃道:“姑娘说的是,竟是我没想到。这地方果然不平安,怪道咱们说来时,老太太担忧成那个样儿,想来心里都清楚。”
提起贾母,黛玉道:“算算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外祖母八旬大寿了。”
紫鹃一怔,她倒是忘记了这件事,不觉问道:“既然姑娘记着,怎么不在出京前预备好孝敬老太太的寿礼?这样的话,倒也免了奔波之苦。”
黛玉道:“早备好了,一架玻璃屏风,一尊乌木观音,另有几色针线,交给林叔和林妈妈收着,等到了外祖母大寿时再送过去。我原想那时候就预备,未免有些不尊重,等到了平安州再瞧瞧有什么好礼送过去,可是想到平安州不安稳,就打消了原先的打算。”
紫鹃更奇,道:“姑娘早就预备好了?我竟不知,看来我没尽到该尽的职责。”
黛玉却是一笑,道:“傻丫头,我预备寿礼的时候你正好回家向父母辞别,事后我又忘记告诉你了,你如何知道?”因她知荣国府将来会遭受抄家之劫,出嫁时贾母给她安排陪房人等时,她就要了紫鹃一家子和春纤一家子,另外还有一个陪嫁的丫头小青及其家人,小青是她房里的小丫头,打她进府就跟着她,连同林涛夫妇正好四家。
紫鹃听了,知道不是自己失职,顿时松了一口气,逗得黛玉越发莞尔,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哪里就到这样的地步了。”
外面诸事妥帖,卫若兰打发人来说启程,主仆二人方掩住话题。
既是劫匪,都在衙门缉捕之列,那些官兵经过卫若兰的同意,截其头串在绳上带进城立功,剩下尸身则就地掩埋,以免吓到过往行人。
陈也俊只觉得恶心,等这些官兵走后,方对卫若兰道:“这平安州当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这些官兵砍掉劫匪的头颅时,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反而掩不住脸上的兴奋。我瞧这些官兵步子矫健,若是集结的多些,未必不能斗过匪徒。”
卫若兰淡淡地道:“若是平安州上下官员有心剿匪,陛下也不会派我过来。此时才知平安州形势险峻,剿匪已成刻不容缓之事。”
翻身上马,命人启程,方侧头对陈也俊道:“料理完二郎的婚事,你早些回京。”
陈也俊亦怕自己给卫若兰添乱,急忙点头,犹豫片刻,又道:“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至少得送我出了平安州的地界,我可真是怕了。”
卫若兰莞尔道:“放心罢,便是我不送你,你那妹夫也会护送你离开。”
许是他们杀掉二百余匪徒的消息传出去了,接下来一两日的路程竟再未遇到劫匪,平平安安地到了平安州城下,而柳湘莲从官兵口中得知消息,出城迎接,尚未来得及寒暄,就有平安州节度使打发的人上前请安问好,双手奉上帖子给卫若兰。
卫若兰接在手里,打开一看,笑道:“下官初至平安州,该去拜见节度使大人才是,怎敢劳烦节度使大人设宴,替我接风洗尘?”
送信人躬身陪笑道:“将军身负剿匪之重责大任,亦算是天使降临,大人说,理应如此。”
卫若兰道:“一路风尘仆仆,尚无一点安置,恐大人见笑,请回禀节度使大人,待我和县主收拾打理一番,必赴大人之请。”
送信人满口答应,退后请卫若兰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