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理应如此谨慎,谨慎后决定,方不致后悔。”
锦乡侯夫人见黛玉言语温柔和蔼,事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更没有威逼自己家应承,心下不觉喜欢起来,笑道:“就是县主说的这么一个理儿,从前过于信赖说媒拉纤的人,没考虑清楚打听详细就答应了下来,险些误了犬子的终身大事,此后便处处谨慎了许多。谁知,我们谨慎了,因知道的事情多,反倒寻不到妥当的亲事,以致于犬子至今都没有定下亲事,别人想到犬子的年纪,只当我们有什么毛病呢。”
黛玉听完,笑回道:“缘分天注定,是令公子的缘分未到,所以亲事迟迟难定。等到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
锦乡侯夫人道:“那就承县主吉言了。”
黛玉将姜华所托之事办完,便即提出告辞,没有因锦乡侯夫人的挽留而留下。
锦乡侯夫人送她至仪门处回来,沉吟片刻,便去书房找锦乡侯,途中又叫人把韩奇找回来,同他们父子商议黛玉所说之媒。
锦乡侯如今没有差事在身,正在家中赏花,见妻儿一前一后进来,不觉纳闷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娘儿俩亲自过来找我?且说来我听听。”
韩奇道:“儿子也不知道,是母亲命人找了儿子回来。”
锦乡侯扭头看向妻子,听她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道:“静孝县主倒是个平和温柔的人,倒也没强求什么,只说一切看我们的意思。她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连我当时起的忧心都一一道明。事关奇哥儿,老爷和奇哥儿怎么看?”
听完这番话,韩奇不由得满脸愕然,他和卫若兰吃酒游玩时,常遇姜华,也颇喜欢姜华的为人。平时小聚,姜华向来都是锦绣华章信手拈来,举手投足间也没有半分俗气,比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强了不少,宝玉和姜华尤其好,两人是一样的人,不过姜华的文采武功远胜宝玉。只是没想到,姜家竟然相中自己为婿,让姜华托卫若兰夫妻出面说合。
锦乡侯想了想,道:“按门当户对和人才品格来说,两个孩子倒也相配,所忧者无非就是大皇子殿下意图聘姜姑娘为正妃,得罪了大皇子殿下,实属不智。”
锦乡侯夫人叹道:“我也这么想呢。我出门应酬时,遇到姜姑娘多次,其品貌为人了解七八分,剩下两三分就是在自己家的性情品格,悄悄使人打听就得了详细消息。我没想过替奇哥儿聘姜姑娘,就是姜姑娘的年纪小了些,还得等二三年才能成亲。如今姜家有意,推辞倒不好,可若不推辞,必然得罪大皇子殿下。无论是大皇子殿下和吴贵妃,还是吴家,如今都势盛着呢,没有诞下皇子的贤德妃娘家荣国府尚且那样富贵,何况吴家?”
韩奇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却是一言不发。
锦乡侯颔首道:“凭咱们家的根基门第,凭奇哥儿的性情模样,什么样的亲事说不来?何必答应这样一门亲事,惹来许多烦恼?既然静孝县主不怪罪,你明儿就回话,说我们深思熟虑后,觉得姜姑娘年纪小了些,实在是等不起,唯有谢绝好意。”
锦乡侯夫人踌躇片刻,同意了一家之主的决定。虽然皇后极得长泰帝的看重,终究是无子之妇,而大皇子殿下却是长子,又有贵妃之母,又有母族之势。
面对锦乡侯夫人的婉拒,黛玉丝毫不觉意外。
卫若兰亦将此信告知姜华,安慰道:“虽然锦乡侯府拒绝了,但是你不必恼怒,你妹妹向来好得很,连你师母都夸赞,将来定能觅得良缘。”
姜华却是一笑,道:“听师父那日的话,我就知道此事十有八、九不成,像锦乡侯府这样的人家,都会考虑到是否会得罪皇长子。锦乡侯府如此畏惧,我反倒看不上他们了,他们必定护不住我妹妹。何况,我请师母说媒,不怕别人知道,就是告诉吴家,我先前说给妹妹相看人家并非谎言,不过是锦乡侯府没答应罢了。”
卫若兰莞尔一笑,道:“你想得通就好。另有一事告诉你,此事你也别怪韩奇,他向来是做不得自己婚事的主儿。”
姜华道:“师父放心,我怪他作甚?原是他父母做的决定,与他有何干系?”
见他通情达理,卫若兰越发放心,不免提及后日启程赶赴平安州一事。
姜华想了想,道:“平安州那里乱得很,那年我们进京时险些遭劫,亏得跟随的护院仆从极多,又有父亲的亲兵,那些匪徒似是察觉到我们的身份,很快就退走了。可惜我如今在宫里当差,不能跟师父建功立业。明儿我约几位师兄给师父和师母践行,师父不在京城,我们师兄弟都不会忘记师父的教导,必然精心研习武艺,等师父回京考校。”
卫若兰笑道:“该教给你们的武功我都已经传授给你们了,确实只剩研习,唯有勤修苦练,才能功行圆满,内功愈深,招式的威力愈大,你们有不懂之处可以打发人送信给我,京城距离平安州来回不过半个月,通信也算便宜。”
姜华谨遵其命,张口欲言,忽听下人来通报说韩奇来了,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笑吟吟地看着韩奇大步进来。
韩奇来得匆忙,没看到姜华就在屋里,一进来就对卫若兰抱怨道:“我竟不知道我到底算什么了,婚事着重品性确实要紧,我更看重品性,可是对于别的事情倒没有很在意。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也都问过我的意见,奈何此次弄得我都不知道用什么颜面来面对姜兄弟。”等他说完,猛地看到姜华,顿时吃了一惊。
姜华笑道:“小事而已,刚刚师父劝我,我说没放在心上,韩世兄何至于此?令尊令堂思量周全,不都是为了世兄?”
韩奇心中一宽,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随即叹道:“就是明白这个道理,不好在父母跟前说这些话,唯有来找若兰。我自知父母都是为了我,但是更多的考虑到家族安危,我自无二话,奈何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心中不安。我又不是十全十美的人物,四角俱全的人物哪里就能看得上我?我越发羡慕若兰,万事皆随本心,不受外物之扰。”
听出韩奇言外之意发自肺腑,卫若兰和姜华师徒不觉都是一笑,凝思片刻,方想出安慰之语,开解韩奇之愁闷,好一会才罢。
韩奇也不过是一时抑郁,此时好了些,就问卫若兰道:“你后日启程?”
卫若兰微微颔首,道:“从旨意颁布之时来算,三天后是明日,谁知明日不利出行,就改作后日,如今正在家里收拾行李等物。”
韩奇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搅你忙碌了。你这一去,不知多早晚能回来,咱们相见遥遥无期,明日我在酒楼里设宴,将咱们素日相好的兄弟都请来,凡是没有差事有清闲的都请了来,给你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