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泰帝点头称是,笑道:“到时候你带她去御花园里赏梅,朕也过去。”
皇后瞅他一眼,问道:“卫若兰也跟着去?哪有侍卫能进后宫里头的道理?快别出这主意了,没的叫人笑话。”
长泰帝一时疏忽,连忙道是。
皇后道:“且等着罢,林丫头才十二岁,急什么?”
长泰帝不觉笑道:“倒是这个话,都还小,没有朕的旨意,凭谁登门求亲都成不了。静孝在你跟前说了那么一篇子的话,可见是个刁钻古怪的,你说的她都不肯应承,更别说其他人了。这丫头倒还记着自己不知卫若兰的人品性情,怎么卫若兰见那么一面便惦记上了?”
皇后道:“我瞧那卫若兰不是傻的,不可能单凭一面就记着了,许有别的缘故也未可知。”
夫妻二人都不知卫若兰手里握着红楼梦及其红学著作若干,早已比世上任何人都了解黛玉的为人,继而一面之缘后方动了心。
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二人就不再多想,然已决定撮合兰玉二人。
长泰帝从皇后宫中出来,瞧着天上落下的雪珠儿,忽然计上心来,御书房里只有几个心腹太监时,他叫来卫若兰,笑问道:“朕听说你母亲舅母托北静太妃上荣国府求亲去了?怎么不来求朕?朕从前可是说过,亲自给你赐婚。”
卫若兰脸上一红,低头道:“陛下日理万机,微臣不敢惊扰。”
长泰帝笑道:“如今不扰我,难道明儿不来求朕?”
“陛下开恩!”卫若兰吓了一跳,唯恐长泰帝反悔,将来不给自己赐婚,平添波折,虽然他打算先得黛玉同意,再来请求赐婚。
长泰帝一叹,道:“皇后今儿跟朕念叨,听说了鸳鸯宝石,没福气见到是什么模样。”
卫若兰闻言一呆。
长泰帝打探消息的线人简直是无孔不入,连太上皇宫中都有,别说其他人家里了。跟在长泰帝跟前一年多,加之长泰帝并没有瞒他,卫若兰很清楚自己家中恐怕也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放在心上,这样也能让长泰帝更放心。
不过,听到长泰帝提及鸳鸯宝石,卫若兰顿时苦着脸,他费尽了心思才得到那么两三块鸳鸯宝石,打算送给黛玉的,哪里舍得孝敬长泰帝和皇后。
长泰帝瞧出几分来,只觉得好笑,故意道:“静孝县主的婚事,皇后也能做主。”
听了这句话,卫若兰脱口道:“微臣有一块鸳鸯宝石已经打了首饰,另外两块并没有打磨,倘若皇后娘娘喜欢,微臣愿献一块与娘娘赏玩。”话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卫若兰心痛难耐,他本来想自己画花样叫工匠做成首饰的。
长泰帝放声大笑。
卫若兰此时方知长泰帝的顽笑,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跟随长泰帝日久,深知长泰帝喜好找臣子话家常,卫若兰厚颜恭维道:“陛下,事关终身之大事,微臣此后是好是歹,可就全赖陛下了。”
长泰帝笑骂了一句,道:“你想得倒好,人家小姐知道你是谁?有什么好处?”
卫若兰心中一动。
没错,自己通读红楼梦,也有人手打听详细,清楚黛玉的为人性情,了解黛玉的前世今生,明白黛玉的可怜可爱,知道黛玉和红楼梦的不同,可是黛玉对自己却没有任何了解,也不可能因一盆花、几两银子就心动神驰,那样的话,也就不是黛玉了。
经长泰帝一点拨,卫若兰顿时茅塞顿开。
随即,他又发起愁来,黛玉自尊自重,送那么一盆兰草还是借着谢金冠之由,怎么才能叫她知道自己呢?总不能再拿那十万两银子当做理由。
黛玉不知卫若兰的想法,但她在回去的路上亦是柔肠百转。
她一直都知道卫若兰此人,知他是赤诚君子,也曾担忧他在出继后吃苦受罪,他受父亲所托收着那笔银子,事后念着父亲的情分送了调理身子的方子,恐怕比荣国府做得还好些。点点滴滴,皆在心头,随之涌现无数感激之情。
但,因感激而许之终身,非她本意。
谁又知道,受其母亲舅母所托登门提亲是否出自他之本心真意?
素日所看传奇角本中的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而结良缘,宝玉有通灵宝玉,宝钗有金锁,湘云有金麒麟。那一盆清幽之草至今尚在房中,她如何不明白其中深意?但是若仅因一花一草便托付终身,实在是太轻狂了些。
一点清愁浮上眉头,黛玉不自觉地又想到了曾在父亲房中看到的片纸只字。
虽然她不知在那稿子上自己的命运到底如何,但从偶然所得的葬花词、秋夜风雨夕等诗词中却能看出满纸凄凉,近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