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自然会管,会给你和魏宝林一个公道,但不能操之过急。”皇后的语中带了宽慰之意,也给了她一个担保。胡才人听罢不好再说什么,磕了个头,啜泣着退出寝殿。
她退出殿门时,殿门轻轻响动了一声,皇后没有抬眼。等她离开,殿门又响了声,皇后抬起眼帘,见是听琴进来。
听琴垂首上前,立于皇后身侧:“倩贵嫔便是动怒,也不该打脸,这是极大的话柄。娘娘大可出手治她,陛下也未必还有心思过问她的事。”
“你小看她了。”皇后轻笑,“若她当真头脑这样简单,本宫也不至于如此容不下她。她这是等着本宫出手呢。若本宫真动了她,只怕陛下今晚就要去拈玫殿,倒正合了她的意。”
“娘娘谨慎。”听琴欠了欠身,皇后又道:“按原本的打算办吧,咱们等着看戏就好。先把今年拖过去,等明年新宫嫔入了宫,倩贵嫔也就算不得出挑了。”
“诺。”听琴屈膝福了一福,退出寝殿。这一去就足有半个时辰未归,皇后也没唤旁的宫人入殿,自己静静地坐在茶榻上,手里翻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册子,是皇长子近来新写的一片文章,虽然文笔尚还稚嫩,但已初露锋芒。
这么好的孩子,她护好了他,也护好他应得的一切。如今皇次子先失了生母又失了养母,已无力与他一争,她再除掉倩贵嫔,就更高枕无忧了。
想到倩贵嫔,皇后心下生恼,牵得头疼。
她从未想到,真有嫔妃能让她如此紧张。
初入东宫的时候,她就见识了林氏的本事,后来又有了莹婕妤。这两个都是妖精,博尽了皇帝的宠爱,可她作为嫡妻,心下也并没有多么慌张,因为早在入宫之前她就知道,这样的宠妃总会有的。
可倩贵嫔不一样。她早就觉得她有所不同,却又说不大清楚。后来她才慢慢明白了,不同之处在于,倩贵嫔当真走进了皇帝心里。
虽然他并未为了她而专宠,可他时常冷不防地提起她。她爱吃什么菜、喜欢什么诗文,新得的哪副首饰可以搭新贡进宫里的绸缎、近来有什么烦心事,他都常在交谈间自然而然地提起。
这样细致入微的情愫,让皇后觉得害怕。
尤其是在倩贵嫔失了一个孩子之后,他提得就更多了。
那孩子在他面前成了一滩鲜血,他眼看着血色惊心,眼看着倩贵嫔痛不欲生。那份痛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房之中,一辈子都拔不出来。从那时开始,皇后就发觉他在看皇长子与皇次子的时候,时常会失神了。
她于是按捺着心惊探问,慨叹倩贵嫔的懂事,慨叹那孩子的可惜。他果然触景伤情,在长久地沉默之后,自说自话般道出一句:“阿婉还会有孩子的。”
这句话,令皇后如鲠在喉。
后宫妃嫔们大抵都有小字,那样的称呼叫起来比冷冰冰的封号好听,亦可视为夫君与妾室间的一点点情趣。可他从不会在她面前提及旁的嫔妃时用这样的称呼,这无心的一语,让她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禁不住地想,若倩贵嫔生下一个皇子,他会如何呢?
倩贵嫔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从陶氏到林氏,一个个都是倩贵嫔的手下败将。若倩贵嫔有意为了孩子相争,她这个皇后也未必能与之匹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时究竟还能有多少心力与她一较高下。拖着病体熬了这许多年,她已很艰难了。若再过个十载八载,她恐怕会更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她只得防患于未然,在倩贵嫔有子之前,让她万劫不复。
目前为止,一切如她所愿。可倩贵嫔是条狐狸,亦像条蛇,她得小心,一步都不能走错。
。
霜华宫拈玫殿。
徐思婉等到晌午过后仍不见有人来兴师问罪,就知皇后谨慎,并未入局。
花晨见状不由面容愁苦,问她该如何是好,她依旧心如止水地读著书,启唇道:“皇后果然不简单。但也罢,她不肯出手就算了,苦肉计也不非得借着她做。且由着他们去避暑便是,等避暑回来,我自有打算。”
她这般心有计较的样子从不会是诓人,花晨见状便安心,安静地去换了茶,又为她上了两道茶点,殿中一派安宁。
然而,变数终是没等到圣驾离宫就先来了。
两日后的清晨,徐思婉起身正在妆台前梳妆,张庆低低躬着身进了屋。彼时她手里正把玩着一柄在林氏离世后托工匠新打来的金簪,没注意到张庆脸色惨白,只听张庆禀说:“娘娘……陛下以对上不敬的罪名发落了胡才人和魏宝林。胡才人罚半年俸禄,魏宝林罚三个月,避暑也都不得随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