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徐思婉颔首谢恩,就去侧旁落座。入宫近两载以来,她的座次随位份一点点往前挪,如今坐在她之前的已只有吴昭仪与莹婕妤。三人都是相熟的,各自衔笑打了招呼,待得安静下来,徐思婉却觉殿中氛围有几分古怪。
接着,长秋宫的宫女上前奉了茶。她借抿茶的工夫不动声色地抬眸一扫,俄而放下茶盏,目光心平气和地划过众人:“今儿是怎么了?诸位姐妹何以都这样看着本宫?可是本宫妆容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人不料她会直言相问,目光瞬间都收回去。徐思婉面上的惑色不由更深,茫然地落在思嫣面上,思嫣却也罕见地在她面前显出局促,虽然当中隔了几个位子,还是显出了躲避的意味,半晌才抿唇轻言:“想是姐姐这几日住在紫宸殿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京中可都闹翻天了。”
徐思婉哑然:“怎么了?”
皇后笑了声:“一些闲言碎语罢了,贵嫔不必挂心。陛下听闻后也没说什么,想来过一阵,流言也就散了。”
这听来似是很见不得光的事情,徐思婉黛眉浅锁,正要追问,先前在锦嫔的事中打过几次交道的顾氏道:“传言虽不中听,可臣妾倒觉得,不妨让贵嫔娘娘知晓吧。总不好外人风言风语地传着,娘娘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徐思婉凝神颔首:“贵人请说。”
顾贵人不大自在地清了下喉咙,缓缓道:“是前几天,京中不知……不知打哪儿冒出的传言,说宣国公府的小公爷与友人在福兴楼饮酒,酊酩大醉之下说了许多胡话,句句都……句句都念着贵嫔娘娘,说了许多与娘娘的旧时情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徐思婉的黛眉随着她的话一分分皱起,然她刚说完,苏欢颜就道:“娘娘大可不必理会这种闲话!外头总是爱拿宫里的事说嘴的,捕风捉影的几句闲言碎语,如何能当真?”
咫尺之遥的席位上,林嫔闻言笑了声,睇着苏欢颜道:“苏才人这话倒值得一品。常言道‘捕风捉影’,也说‘无风不起浪’,可见这风总归是存在的,若不然闹不出什么事端来。”
徐思婉眸光一凌,冷冷扫去。二人之间位份只差半品,座次正好相邻,林嫔毫无惧色地侧首回看:“贵嫔与我动什么怒?小公爷昔年拦下贵嫔车驾的事宫中人尽皆知,贵嫔何必欲盖弥彰?如今贵嫔玷污的可是天子清誉,惹出这样秽乱宫闱的事,贵嫔不说去谢罪,倒还在这里摆起威风来?”
“秽乱宫闱?”徐思婉勾唇轻笑,淡然吐出三个字,“当不起。”
她语毕就不再看林嫔,转而望向皇后,慢条斯理道:“皇后娘娘都说陛下已然知晓却不曾说什么,只怕轮不到林嫔在这里乱安罪名。倒是可怜了郑经娥……自拈玫阁起火就被押在宫正司中,也不知现下过得怎么样。林嫔与其在这里说嘴,不如想法子救救她,免得让她在宫正司里供出什么,平白牵连了林嫔!”
这话毫不客气地直指林嫔与郑经娥有瓜葛,林嫔面色一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她供出什么?”
“是么?”徐思婉衔着笑看看她,“但愿吧。本宫也不希望林嫔真出什么闪失,不然陛下伤心、皇次子难过,林氏一族也不免牵连其中,倒是不值得。”
“好了。”皇后及时打断了这份不快,淡淡一喟,“流言而已,民间时时都有,宫人们爱嚼舌根就罢了,你们不要拿出来说嘴,没的伤了姐妹和气。”
众人颔首应诺,徐思婉与林嫔亦垂眸不再争执,皇后的目光落到徐思婉面上,又说:“陛下是信得过你的。你近来既住在紫宸殿中,就好好侍驾,别为这点事伤了与陛下的情分,倒让亲者痛、仇者快。”
“诺。”徐思婉立身深福:“臣妾谨记。”
“都散了吧。”皇后复又喟叹一声,“今晚本该在长乐宫中设宴,但太后娘娘素来喜静,近来又凤体欠安,宴席就免了。到时本宫与陛下会去她跟前尽孝,你们便随意聚一聚吧,不必拘礼。”
“诺,臣妾遵旨。”众人恭谨应声,就施礼告退,出了长秋宫的宫门。
傍晚原定的上元家宴被免去,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许多平日不得宠的宫嫔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在圣驾面前露一露脸,如今失了机会,不免失魂落魄。
但宠妃们自然不大在意这样的事,听闻没了宫宴,反觉少了许多繁文缛节。莹婕妤一出长秋宫的宫门就回过头,先拉住近在咫尺的徐思婉,又招呼晚一些出来的思嫣,连吴昭仪和苏欢颜都一道被张罗进来:“晚上既无宫宴,闲着也是闲着,到我那儿聚一聚如何?我这就让小厨房筹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