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变,唯一的赢家就是燕骥遥,而实际上出力最多的燕兆男一家人却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让人感觉其中颇有蹊跷之处。怎么就这么巧呢——父亲去刺杀皇上,而儿子在同时去助人夺取兵权。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便让人感觉这一切似乎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徒儿思来想去,真怀疑燕兆男一家人让人家当枪使了。”
无为道长的脸色变了。
“燕骥遥一向是朝庭的中流砥柱,为人正真无私,而他与燕兆男的关系更是天下皆知,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吗?细想起来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可上次来金元道观搜寻燕纪香的为首之人却正是燕骥遥最信任的人。燕兆男这事又怎么说?大内侍卫副总管卫述中是燕骥遥的人,他为什么不救燕兆男,反正参与围攻?”无为道长将一个个疑点串连起来,心头大震,只觉一条冰线从脊梁股升起,浑身凉嗖嗖的。
“幸亏自己向来小心,燕纪香之事,没有让不相干人知晓,不然连燕兆男唯一的亲人也让自己给葬送了。”无为道长暗自庆幸,“一个人能戴着假面具几十年,而能不让别人发现真相,也未免太可怕了。他若是真是这样的人,睿丽王朝休矣!”
看着无为道长阴晴不定的脸,中年男人问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没什么……”无为道长摆摆手,“你继续说吧。”
“是!”中年男人答应一声,又说道:“燕骥遥控制了京师的局势,力挺皇二子继位,大臣中间有很多人表示反对,认为皇二子才三岁,年龄太小,当此动荡之际,恐非国家之福。但皇上既甍,南宫峻又被燕兆男所杀,朝中均势已完全倒向燕骥遥一边,看来皇二子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了。”
“大皇子年龄大概十三岁了吧?听说他一向仁慈聪明,很受皇帝宠爱的,与二皇子相比,岂不是更好的人选。”
“皇家的事,局外人很难明白,谁知道燕骥遥是怎么想的?也许他认为二皇子年纪幼小,容易控制吧。”
中年人无意识地一句话,如一声惊雷在无为道长耳边炸响。
“容易控制?不错!正是如此,除此,再无其它合理的解释。看来燕骥遥此人真是深不可测呀。”
又过半月,纯宗皇帝的小儿子燕佟继位,按照祖制更名燕丑,年号佑,纯宗八年改为佑宗元年。因为皇帝还小,不能料理国事,在朝中许多大臣的数次强烈劝说下,燕骥遥屡推不得,勉强答应摄政国事,尊称摄政王,总领国家一切事务。于是燕骥遥以皇帝的名义发布政令,宣布要为纯宗皇帝守孝三年,在此期间,禁止民间娱乐。紧接着大赦天下的诏令发出,宣布当年秋决取消,甚至各地的叛贼若有投诚者,也可以继往不纠。
凌治方官复原职,大规模征兵工作展开。借着这个机会,军队将领开始调整,燕兆男系的许多将领被调进京师,说是充实兵部——官是升了,军权却被剥夺。
让人奇怪的是,在朝庭发生惊变,局势不稳地情况下,不但东狄、北卑没有动静,就连郎碧空、云鹏也未有大动作,皆按兵不动,想来是要坐等观望一段时间,摸清新朝的脉膊,再对症下药。
佑宗继位未满一月,大皇子燕来上树抓鸟时,一不小心从树上跌下,重伤而亡。世人听闻无不扼腕叹息,不管纯宗皇帝昏庸也好,无道也罢,作为一国之君他毕竟也曾恩赐后不少人。从这看似偶然的事件中,朝中稍有头脑之人,不免开始为纯宗皇帝留在世间的唯一的继承人揪心——那张龙椅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为了它,无论是谁都可能做出天人共愤的事来,要是这个人已完全控制了朝政,名望还可以,则更是可虑。
后来,燕骥遥在公开场合对幼主的尊敬,以及他实施的仁政让人们的担心稍稍减轻。过不多久,就连名震天下的燕兆男莫名其妙地行刺皇帝,被大内侍卫围攻而亡,子女不知所踪之事都少有人提及了,仿佛已化作尘埃,消散于历史长河中。
***
年关临近,花城之中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景象。经过了磨合期的互相试探了解,争吵仇恨,凌云飞的政权与当地的民众开始出现了契合的迹象,当地的民众的心理从最初对外来人士的排斥怀疑,到后来的逐渐理解信任,终于有了接受当前政权的心理准备。
凌云飞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意,反而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往年过年,他都是和林老人一起过,从纯宗皇帝遇刺,屈指算来,他已有两个新年未与林老人欢聚了。虽然净饭来时,说老人身体还好,只是想念他,然而一想到老人孤零零一人呆在向阳府,尽管有谈镇安代为照顾,衣食无忧,但他那颗寂寞的心,除了他凌云飞还有谁能够填补,想到这,他心中的酸楚便止不住涌上来。
古曼丹丽、云忌弱虽然与他隔着千山万水,但不时有消息传来,他倒不是很担心。孤冰雁在她父亲身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虽然路途遥遥,相见无期,但既然心灵相通,又何必在意是否相依。他真正担心的是元雪晶,这个丫头任性执拗,敢作敢为,在这些时日中她都干了些什么,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返回东狄吧?是不是又惹出很多事来?
思前想后,烦乱忧心。
各路送礼的人早就派出去了,算来也该回来了,但到底效果如何,他心中却没有一点底儿。过年了,各地治安开始严厉,一批批潜入昭宁的人该不会出事吧?筹化已久的大动作,若是出了意外,必然元气大伤,好不容易夯下的局面能否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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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府,西市口。
人山人海。
人群中间有一大块空地,树着几十个木桩,有十多个衣着褴褛的人被绑在木桩上。每人身后都站着一位怀抱鬼头刀,面目狰狞的刽子手。人群内层,站着两排士兵,刀枪在手,面目森冷,拦在了观刑者前面。靠墙是监斩棚,一位五品官员正安座在一长方形木桌的后面,悠闲地喝着茶。
几个白发白须的老人站在人群外面,捶胸跺足,哭天喊地,叫嚷不绝。
“冤枉啊……冤枉啊……”凄厉的喊声让人闻之心酸,听者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