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而是麻利地从竹制托盘中,取出了两块豆腐。又扯过一个塑料袋,将那两块豆腐小心地装了进去,递给了我。
“给你,拿回家吃去吧。”
那应该是一盘刚做好的豆腐,氤氲的水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豆香。
我就只是轻轻地闻了一下,便有大股的口水,自嘴内疯狂地涌出。
看着那诱人地两块豆腐,我先是用力地将满嘴的口水,吞到了肚子里后,方才搓着手,心虚地说道:“我……没有钱。”
其实我已经猜到,她是要白送给我吃了。
只不过,戏精附体的我,随手掏出了一张,更能使人生怜的面具,戴在了脸上而已。
果然,她拿着塑料袋的手,朝着我轻轻一晃,温柔地说道:“拿着吧,我这个豆腐店新开张,在做活动。这是姐姐送给你吃的。”
听有此话,我只好假意忐忑,实则满心欢喜地接过了那个塑料袋。
在接过塑料袋时,我看到了,那个自称是“姐姐”的阿姨,刚刚抽回的手。
还有那被手臂带动的,微微颤动的肩膀。
又低头看了看袋子里,正微微颤动的豆腐。
突然觉得那个画面,挺美的。
多年以后,上初中的我,接触到了鲁迅的《故乡》。在读到了关于“豆腐西施”杨二嫂的片段时,满脑子浮现的,都是那个“姐姐”的样子。
三十年来,我吃过无数块豆腐。却再也吃不出,那两块的味道了。
于是,那也便成了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
那天,在回家吃着那两块美味豆腐的过程中,我渐渐地想明白了,“出殡”的意思。
所谓“出殡”,应该就是从“殡仪馆”里出来吧。
而出殡的“殡”字,应该和殡仪馆的“殡”字,是同一个字。
但这个“殡”字,到底应该怎么写呢?
其实我很感谢那个字,在“它”的陪伴下,我充实地度过了,接下来的一整天。
也是因为有了“它”的陪伴,我才会在爸爸出殡前的那一晚,睡的很香。
第二天,被奶奶早早地带到了殡仪馆门口的我,终于见到了“它”的尊容。
在我盯着“它”出神,心中比划着“它”的写法时,我的奶奶,拉着我的手,指着“它”背后的一个房子,轻声地对我说道:“涯,你爸就在里边躺着呢。”
我随意的“嗯”了一声后,便继续全神贯注地凌空临摹着“殡”字的写法。
对于奶奶的话中所指,全然不觉……
直到她又拉着我的手,走进了那个,据说是躺着我爸爸的房间。
那个大大的房间里,早已站满了人。
在发现我的奶奶,领着我推门而入后,那些人便纷纷朝着我俩走来。
走到了我俩的面前时,又排着队,依次在奶奶的耳边低语几句。
有的,还会时不时地,抚摸一下我的脑袋,再叹息着摇摇头。
这些天里,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得到众人关注的感觉。
以至于,我已不再像初“受宠”时那样,对每份善意,都会小心翼翼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