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下官此前的话,俱是无心之言,您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楚晋挑眉:“你跪下干什么?之前不是还有骨气得很,既说我没品,又让我闭嘴,铁骨铮铮,好不佩服。”
胆子大到能让摄政王闭嘴的,应该当朝只他一人了……铁骨铮铮的陆青顶着这份莫大的荣誉,面如土色,恨不得从船上跳下去淹死。
他结巴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我有罪。”
“嗯。”
楚晋道,“僭越之罪。”
陆青抖了抖。
“但我不罚你,”对方扫了他一眼,“你走吧。”
本以为会被摄政王收拾一顿,没想到如此轻飘飘地就被揭过了。陆青愣了一下,麻溜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急迫:“你不走?”
楚晋道:“祭祀还没开始,我不能走。”
祭祀?还有祭祀?
陆青傻眼了,这么一闹,满船官员都下船去了,剩一个空荡荡的船舱,怎么祭祀?
“我觉得,祭祀还可以再办,但命只有一次。”
他委婉地劝道。
“是啊,那你怎么还不下船?”
楚晋理所当然地反问道,“——因为你喜欢我?”
他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直截了当,陆青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支吾了半晌,眼一闭心一横:“可以这么说!”
整个大秦,对这颗九州明珠抱着心思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
陆青忐忑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这片刻的沉默格外折磨人,他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碎裂成数瓣的声音。
又半晌,楚晋慢悠悠问:“你喜欢我什么?”
陆青本来以为他对这样的话题根本不感兴趣,听到问题,不由愣了下,然后纠结地皱起了眉。
他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越是强大,越是神秘,越是令人无法自拔。慕强是人的本能,一边畏惧,一边想要靠近。飞蛾扑火,不过是因为这团火太耀眼,太灼热。等这一簇火熄灭,或者一团更旺的火亮起,它们自会散去,扑向新的火源。
楚晋姿势依旧散漫,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声音平平淡淡地响起:“陆大人,你喜欢我哪里?熟悉我的人,只分为两类。一类人对我恨之入骨,一类人对我惧入骨髓。你不过见过我两三面,甚至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这喜欢未免太过肤浅。”
陆青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我杀周一平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楚晋笑容讽刺,“我杀许蒙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
“是恐惧,是觉得我疯了,还是巴不得离我远点?那个时候,你的心里,可还残存着一丁半点的喜欢?”
陆青哑口无言。
他僵在原地,听见对方的声音响起,如同在给自己下最后一道审判:“你喜欢的是美。美的皮囊,美的事物,只要是美,均讨得你欢心。陆大人,你不懂情爱,就不要将喜欢二字挂在嘴边。”
火光摇曳,将楚晋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
他见过太多见色起意的目光,太多扭曲肮脏的欲望。有无数双手徒劳想要把他拉下情欲的泥潭,他便笑意盈盈地将那些手指一根根碾断。
他心甘情愿做一个锋芒毕露的疯子,疯到让那些人看到他的脸时,心中生出的不再是龌龊的欲念,而是深入骨髓的惧意。
从此,无人敢向他伸手。
陆青神色怔忪,半晌,有些不甘心地问:“那,有人知晓你的全部,仍义无反顾地喜欢你吗?”
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像块被拒绝后仍然死皮赖脸纠缠不放的狗皮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