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与柏榕做爱的时候。女人在床上的娇羞与迎合,女人的声吟。甜腻的,如同直灌入喉咙的一茶匙蜂蜜,粘粘地滑过脆弱的喉咙。女人温暖柔软的身体,丰腴的乳房,潮湿的内壁。
结婚的时候。女人的侧脸,女人涂了唇彩而变得愈加诱人的嘴唇,还有他吻过的耳垂,粉红色的,上面覆盖的绒毛泛着金光。玲瓏的锁骨。
女人最后一天坐在他面前化妆的时候,姣好的容貌,白皙的肌肤,挽起发髻高傲的头颅,普鲁士蓝的眼线。指甲上碎得如水花的水鑽。
美好吗?很美好。荒谬的美好。
酒吧里带有酒精味和被水泡过的香烟味的发霉的包厢,沾有汗跡和精液的沙发套,浸泡在鸡尾酒里咬掉一半的橙子,它们像口香糖一样揉在一起,黏在漆黑的垃圾袋上。
——邱柏榕留给莫居凡最后的味道。
邱柏榕糜烂的气息。
邱柏榕糜烂的痛恨。
这是莫居凡厌恶的东西。
莫居凡爱的是温时宇,
因为他爱的是温时宇。
他睡不着,
起床打开窗子,窗外的风雪捲着寒气吹得窗帘呼呼作响。
温时宇的房间离他的房间很近,一条手臂的距离。他爬上窗台,摸到温时宇的窗子,没锁。轻轻地把它拉开,抓着以前为了安全装上的把手翻了进去。他探出半个身子关上自己房间的窗子,然后拍拍身上的雪。
他知道温时宇还没睡,因为小夜灯亮着,这是小时候定下的信号,说是没睡着就打开小夜灯。这小夜灯也只有温时宇有,为什么?莫居凡说温时宇爬肯定得摔。说得自己就不会摔一样——不过,他确实从没摔过。
现在小夜灯在他眼前亮着,橙黄色的,像站在南瓜田里看夜空中那被南瓜染得有点发橙光的圆圆的月亮似的。
「终于肯在我明眼时来看我了?还用那么幼稚的方式。…」温时宇说,他漆黑的瞳仁像两颗黑加仑一样镶在他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发着光。
莫居凡没说话,他拿出一小瓶白兰地给温时宇:「喝下去。」
温时宇挑挑眉毛:「我没感冒。」
「喝下去。」莫居凡没有任何表情可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一口透着点点水光的深井。只有莫居凡他自己才知道那些水光意味着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温时宇摆摆手,拿起白兰地,大口大口地往下灌,企图填上心里的空洞,可是白兰地的量太少,两口就灌完了。他擦擦嘴,他被莫居凡的眼睛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这是他第一次在莫居凡眼里看见异样的情愫。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这也是第一次他看不出来那细细密密的目光里包裹的到底是怎样的饕餮之物。
只能说莫居凡一直把它隐藏得太好,而它现在忍不住了,它从莫居凡的血肉里跳了出来,上面还掛着莫居凡身体里的一些用来紧紧包裹着它的细细的神经——或许莫居凡早就忘记它的存在了。
它在温时宇面前出现得太过突兀,可是它一早就认识温时宇不是吗?来,打个招呼吧,你好,温时宇,我叫爱,我们见过的,在你还是一个小毛孩的时候。在莫居凡还是一个小毛孩的时候。
莫居凡把酒瓶从温时宇手里拿走,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温时宇抬头看他。
你怕我吗?温时宇,嗯?你怕我吗?温时宇?莫居凡捧起他的脸,深深地看入他的瞳孔,你怕我吗?他感觉温时宇的脖颈有点僵硬,可是,管他呢。他闭上眼睛吻了上去,小小地啃咬,温时宇的嘴唇如同软得不像话的凝胶软糖,灵巧的舌头深入温时宇的口腔,橙子味漱口水和白兰地的味道,两种酒精混在一起有点泛甜,温时宇光洁的牙齿不时地刮到他的舌头,挠得他有点痒痒,他感觉得到温时宇舌头下面那根连着舌头的薄膜,脆弱得像人类的鼓膜一样,一根筋把它直直地牵扯着。
「唔,」温时宇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莫居凡终于松开了他,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笑着瞇成一条线:「你,小子,肺,活量,真不错。」莫居凡用手指摸着温时宇的唇纹,细细的一条条,温时宇有漂亮的唇线,笑起来上唇微微抿起,嘴角两边窝下两道短得有点像小窝的浅浅的沟沟。莫居凡把手指戳到温时宇的嘴角,小小地画了两个圈圈才离开。
「瘦了。」莫居凡说。
「你煮的粥很好喝,真的。」温时宇眨眨眼睛,说道,似乎这两件事是因果关係。
「不是我。」莫居凡垂下视线,睫毛在下眼眶打上深深的阴影。
「只有你才会把薑挑出来。子晨不会,你故意没告诉他吧?」温时宇半瞇着眼睛看他。
莫居凡没有理他,只是站起身,打开温时宇的房门走了出去:「晚安。」他说。温时宇的味道缠绕于他的鼻尖。
温时宇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小孩儿~」他喀嗤喀嗤地笑。不知道在笑谁,或许是他自己,或许是刘青砚和莫居凡——总之,他憋了很久了。
莫居凡发烧了。在医院里吊点滴,这完全得益于他直接穿着睡衣在冰天雪地里从温时宇家走回自己家后在家里客厅神游了几圈的功劳。
温时宇正好这天拆脚上的石膏,他拆完后看好戏似的跑莫居凡面前,一脸幸灾乐祸:「活该~」晃了两下拆了绷带的左腿然后单脚跳了几下,由于腿上肌肉有点萎缩,导致他在落地时有点腿软。
莫居凡见他快摔了一个箭步衝过去把他拽稳,刘青砚扶着温时宇,说:「我来吧,莫先生。」莫居凡没松手,只是把手又收紧了些。针管里的药水被静脉的血液染得一片鲜红。温时宇推开他们蹦噠几下:「好了,没事。」然后举起莫居凡的吊瓶让他回椅子上,转过头对苏子晨说:「子晨你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