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冠泓才开心雀跃了片刻,不过须臾忽然又换作黯然销魂,但他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当下就刨根问底:“梁国的太子殿下身份无比尊贵,为何会私自到车遇国,并且还好巧不巧的救下安婕?选得时机未免太巧了吧?恰好是贵国四皇子和五皇子身死之时。”
梁放歌知道迟早会与萧冠泓碰面,背地早想好了说辞,并且怕萧冠涨看出破绽,多次暗地里试演过,那些话他早记得烂熟于胸了。
他先沉痛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痛苦之色地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本太子若是不说出来,恐怕不能取信于湘王,说不得只能暴一暴丑了。想必梁国的情况湘王殿下了然于胸,阮贵妃一直受父皇宠爱,逼得本太子在皇宫里生活不下去,不得已只好混迹于江湖。”
他清俊的眉眼温润如玉,一脸认真的望着萧冠泓,缓缓吐出几个字:“浮云楼的梁歌。”
萧冠泓在听到他说没看到若樱时,犹如大冬天里浇了盆凉水,从头凉到脚,透心的凉,再听到他说到梁歌时,心里已经有数了。对于浮云楼,此次因为海星门之故,他也是做过一番调查的,可是浮云楼处事一向严谨,并没有发现什么跟若樱有关的事。他灰心失望的无以复加,满抱希望而来,听到的却是这样千篇一律的结果。
他锦衣墨发,虽然依旧俊美绝伦,却难掩一脸苍白之色,眉宇间全是化不开的忧郁,梁放歌简直不敢看他黯淡无神的一双凤眸,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空洞无望的眼神,仿若一个英雄已到了穷途末路,以至于绝望的要举刀自刎。
梁放歌于心不忍,终是出言安慰:“湘王应放宽心,凤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得诸天神佛保佑,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冠泓微敛眉,薄薄的唇角倔强的紧紧抿着,黯然销魂,半响之后,他微微垂下眼帘,低头抚袖,声音冰冰凉凉的:“多谢梁国太子救了安婕,安婕是个好姑娘,望太子好好珍惜她,本王的王妃一直拿她当亲妹子,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让本王失望。”
言罢,他面无表情的转身,行尸走肉般的默默离去,那淡然而冷漠的背影孤单寂寥,逆光而行,散逸着浓浓的悲伤和哀痛。
这厢梁放歌在苦口婆心的说服孔安婕嫁给自己做太子妃,那厢萧冠泓却在给他的玉石王妃洗脸穿衣。
你别看只是一尊玉雕像,却极受萧冠泓宠爱,他喊这块玉雕像叫若若。众人觉得诡异之余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满府里唯一适应良好的也就只有楚昊,因为他比萧冠泓过尤不及——他喊娘。
萧冠泓将帕子放下,帮若若换上一件红色拖地长裙,裙摆自然而然的铺散开来,犹如一朵火红的莲花。他左右端详一会儿,又把长长拖曳的披帛挂在玉雕像的两臂,若若只是非常安静地看着他,非常非常安静,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萧冠泓一丝不苟地把红色衣裙上的每丝折褶都轻轻抚平,随后又选了一串精美的樱花头链戴在若若的头上。当初雕成若樱的样子时,他瞬间想到若樱披散着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头上戴着流光璀璨的精美头链的样子,于是雕像的模样也是一头倾泄及腰的长发,滑顺的垂至腰膝处,发尾微微散开,只戴头链不簪花。
雕像容颜如玉,红色衣袂随风轻舞,头链流光闪烁,明艳的宝石垂在额间,她静静而立,风华绝代,萧冠泓便看得痴了。
展臂抱着真人大小的雕像,将脸紧紧贴上玉人,雕像触手温润,倒真有些像若樱的冰肌玉骨,他情难自禁,忍不住深深嗅了嗅,却没有闻到若樱身上那好闻的香气,霎时,胸腔深处便涌出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全身开始疼痛,心里难过哀伤的恨不得死去。
现在不光是他在找寻若樱,得到信的慕容喾和耀师傅也在四处寻找她,就连远在西域的阿旺都得到了消息,毫不犹豫的打算从西域过来找寻若樱。萧冠泓心里的弦绷的紧紧的,每天既期盼有消息,却又害怕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他现在犹如生活在炼狱中受烈火炙烤,只有若樱是他的救赎。
他难受极了,只好紧闭着双眸,不敢开口,更不敢动作,怕一睁眼便泪如泉涌,更怕一开口就哽咽不止,泣不成声。
……
却说微雨散人到底把若樱骗到哪里去了呢,以至于连浮云楼都找不到他们。
实际上,若樱出了浮云楼,跟着微雨散人走了一段路,她便感觉到不对头了。微雨散人武功固然没有她好,但他素来最会在女人身上做功夫,对女子心里的了解比对男人多的多,一见到她开始疑疑惑惑,他便煞有介事地道:“红衣被他的仇人捉去江南去了,咱们要立刻赶往江南救人。”
若樱半信半疑,冷冷地问他:“你真没骗我轻?红衣身手那么好,怎么可能被人捉住?”
微雨散人正等着她问这个问题,马上一脸焦灼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红衣的仇人大有来头,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他一直和红衣有仇,这次捉到人,还不知他会使些什么手段对付红衣了。”
若樱在浮云楼的日子里多亏红衣细心照料,跟红衣的感情最深,一听,面色倏尔一沉,也不开口,然后跟着微雨散人一头向江南奔去。
正文186山长水阔知何处
微雨散人为了谨慎起见,劝说若樱戴上了人皮面具,掩住了她那醒目的姿容,然后又让她换上男装,于是,若樱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副前面看脸儿——那是普普通通,后面看背影——分明是一枚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这厮为人甚是狡猾,他一不住客栈,二不投奔友人和情人,只带着若樱住在青楼楚馆这样的地方,有一回,他甚至把若樱带到南风馆去住了一晚上。若樱对他踅踅摸摸的小人行径视若无睹,烦起来最多只斜着眼睛看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痛殴他一顿。
姬红衣和楼里众人想破了头,死活也想不到他会带着若樱住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人往青楼方向去查访。而且你道微雨散人为何要把武林盟主聂轻风扯了进来,这当然又要说到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帐了。
这厮不管是前生的帐还是这生的帐,一般都是些风流野帐,他和聂轻风积怨已久,当然,他们之间的恩怨同样也脱不开女子。
话说当年微雨散人和聂轻风同时爱上了一位女子,那会儿他们都很年轻,聂轻风也还没登上盟主之位,但他的身手在同辈人中已是佼佼者。微雨散人的武功在同辈中也算是出类拔萃,可还是打不过聂轻风,屡次挑战聂轻风,毫无疑问的屡次败北,偏那女子喜欢英雄似的男子,便义无反顾抛弃了微雨散人,然后心花怒放的投进了聂轻风的怀抱。
微雨散人为此捶胸顿足,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练武,导致佳人琵琶别抱。若是事情就这样结局,聂轻风和这位女子的故事也不失为一段武林佳话,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没过几年,聂轻风抛弃了这位女子另娶他人。
被抛弃的女子也是个心胸狭隘想不开的,专门挑在聂轻风成亲当日,一身火红的嫁衣跳崖身亡了。
事情发生之后,微雨散人肠子都悔青了,他这人多情且长情,和他有过纠葛的女子数不胜数,但他都是倾心对待每一份感情。因这女子的死亡,他自责的同时也恨死聂轻风了。
这件事被他引以为平生之恨,并一直耿耿于怀,曾寻了无数由头找过聂轻风各种麻烦,奈何俱被聂轻风一一化解。微雨散人大仇未能得报,便一直郁郁在胸。恰好武林中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就快要召开了,由武林盟主聂轻风在江南如期举行,这可是找聂轻风一雪前耻的好机会,微雨散人怎可能放过如此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