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边的绣凳上坐着端庄华丽的凤歌,她此刻螓首低垂,纤手绞着绫帕轻掩着脸庞,正暗自低泣。xzhaishu闻得异响抬起头来,却看到萧冠泓和慕容喾一前一后相断进屋。她急忙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红着眼儿起身,迎着两人满是关切的目光,先对着慕容喾福了一福道:“太子殿下拔冗莅临,妾身不胜感激。”
转头又对萧冠泓行礼道:“因小女叨扰到萧王爷,小妇人真真过意不去,还请王爷多加担待。”
慕容喾进屋后担忧的目光就一直投向绣床的方向,因有萧冠泓在一旁,不好表现的太过情急,再则这里虽只是萧冠泓为若樱临时在客房布置的一间客房,可无论无何还是女儿家的闺房,如若平日他断不会如此失礼闯了进来,但此时凤歌的消息让他一时顾不了许多了。
眼角余光扫到床榻似乎有人卧于其中,见他们进来却一动未动,心下想着定是若樱,看这样子似乎真的不大好了,慕容喾心下焦虑不已,遂对着萧冠泓和凤歌道:“本太子忧心凤王病情,事急多权,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见谅,当务之急还是先见见凤王,其他容后再论。”
言罢,他的深遂的目光不去看身为母亲的凤歌,却兀自盯着萧冠泓。
萧冠泓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仅是淡淡的瞥了四卫一眼。四卫被他刀子一样的目光划过,心神齐齐一震。风卫和雨卫缓缓上前一步,撩开浅粉色的床幔分向两边,挂到银色的帐钩上,将卧于锦缎绣被中的若樱露出在众人的视线中。
若樱紧阖着眼睛,软弱无力的仰躺在绣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黛眉颦起,雪白的眉心有着掩饰不住的忧郁,仿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令她心生烦忧,美的令人窒息的五官也隐含痛苦和痛心,如云的青丝被一方缎带系着,散在玉枕上,犹如泼墨一般。
看到虚弱至此的若樱,慕容喾眸色一黯,心,像是瞬间被什么扯紧,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样的若樱是他所不熟悉的,纵然若樱平日对他并不多加理会,甚至是避而远之,但据他私下观察,若樱是那种外表如弱柳,内心却宛始韧性十足的雪山之花,越是冰霜雪雨加身,越是顽强不屈的女子。
虽说若樱每每会在不经意在透出点点轻愁,甚至在落月山为萧冠泓痛哭失声,可无论慕容喾见过她多少面,都没有见过她脆弱到如此不堪一击的一面。
慕容喾很想走上前用手抚抚若樱的脸,可屋中众目睽睽,萧冠泓更是如狼似虎的环伺在一侧,他收敛自己激荡的心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故作平静的问凤歌道:“凤王脸色似不大好,究竟如何了?”
与此同时,萧冠泓轻轻扬了一下手指,四卫赶紧放下床幔,将若樱半遮半掩在其中。
凤歌走回床榻,打量了几眼昏昏沉沉的若樱,这才回过头来对慕容喾,掩面伤心地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儿昨晚上身上就不大好,一直昏昏沉沉,您方才也看到了,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与常日里生龙活虎的模样大相庭径,只怕真如妾身所揣测的那样,实非吉……”
说到这里凤歌停顿了一下,望着慕容喾沉下的脸色,意有所指地道:“殿下,非是妾身危言耸听,可事实就是如此!萧王爷手下的柳大夫乃杏林圣手,对我儿倾力诊治,延医问药,便是萧王爷对我儿也是照顾的无一不周到,可一晚上过去了,她依旧浑浑噩噩的昏迷不醒,情况堪忧啊……”
凤歌声音哽咽的说不下去了,拿起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
慕容喾眸子半眯,一脸将信将疑注视着凤歌:“这么说,她吃过柳生的药了还是如此?先前有何异样没有?真的是昨日就突然变成这副模样?”萧冠泓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着扶手,漆黑的眸子锐利如箭,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凤歌和慕容喾。他觉得这二人话中有话,似乎在打着什么机锋,言辞间大有深意。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或是发生了什么他不了解的事?
凤歌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认命般的无可奈何:“殿下若是不信妾身,萧王爷和四卫的为人殿下该是相信的吧?大可以和他们对质一番,以证实妾身所言非虚,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妾身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只是这件事同样是关系着两族兴旺的大事,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妾身岂敢随意妄言?”凤歌的言外之意慕容喾岂非不懂,只是他也不是那般轻言放弃和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他面色沉凝的垂下眼帘,沉默不语片刻,突然转头望着萧冠泓,深遂双眸中含着几分决然之色:“萧王爷,本太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成全!”
萧冠泓面无表情的回望了他半晌儿,淡淡地道:“喾太子请说,若是能成全的本王自当成全,至于那些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奉劝殿下还是不要奢望的好。”
他的弦外之意无非是想警告慕容喾不要在觊觎若樱,可慕容喾却比他有个先天有利的条件,那便是自幼与若樱定有婚约,这是个优势,至少在慕容喾眼中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弃。
“王爷,这些都是后话,日后自见分晓,现在本太子只想凤王的身体能尽快恢复过来,相信萧王爷也不忍见凤王爱病痛折磨,陈医官曾经救治过凤王,与她颇为熟识,不若让他来瞧瞧凤王。”
说罢他怕潇冠泓多心,解释道:“萧王爷休要多心,柳生的医术,便是连陈医官都交口称赞和深感佩服,并不是起什么较量和轻视之心,只是想同治凤王,若是王爷同意,便可让柳生和陈医官一同商讨个方子,总好过让她这样干熬着,苦了她也苦了旁人……”
“去唤柳生来。”只要是对于若樱有益的事,萧冠泓一向是不会拒绝的,何况若樱这次了真的吓坏他了,哪还有什么心情拈酸吃醋。
柳生对此倒没有任何异议,坦然的与陈医官对若樱的病情进行会诊。
他上次治萧冠泓的伤腿便和陈医官通力合作过,两位都是医术高超之人,且陈医官对毒颇有研究,正好柳生比较薄弱的一面便是治毒,倒因医术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再加上他也奇怪若樱这次突如其来的病,怎的如此来势汹汹?
凤歌支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柳生和陈医官的交谈,虽两位大夫用了好些专业名词,但凤歌却绝非寻常女人可比拟的女子,许多东西她都能融会贯通,听到他们说若樱的病情极为不好时她也很紧张,但听到某某药材可治时,她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不甘心和泄气……
总之凤歌的心情极为复杂,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心疼若樱受苦,自是希望若樱少受点折磨快点好,可一想到小女儿凄苦的现状,又寻摸着若樱的病能不能在拖上一拖?
最好拖到众人都知晓——按北玄自古以来的风俗,若樱和慕容喾将议婚事便缠绵病榻,实非良缘良配,这婚事便也顺理成章的就作罢了。到时就可以趁机提出让若鸾代姐姐履行婚约,这样若鸾嫁给太子水到渠成,名正言顺,不用费尽心机的求若樱退让,更不用再做太子的思想工作。当然,她绝对不想若樱因病而危在旦夕,只希望是些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危害到若樱身体健康的小病就行。若是事情能按着自己所想的套路走,凤歌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感谢老天。
凤歌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对,依她来想,她只不是看大女儿不费吹灰之力便什么都拥有了,而从没有吃过任何苦的小女儿却一夕之间从天堂跌落尘埃——失去了一切,心里就希望把两个女儿之间均上一均,变成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陈医官是北玄土生土长,自是知道若樱生病这件事至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马虎松懈。
萧冠泓和柳生却不知北玄还有这种风俗,只想一心救治若樱。再说他就是知道了也只会还是一心想救若樱,他最见不得若樱受苦,婚约之事他根本不看在眼里,横竖他和若樱早是真正的夫妻,自有人会帮他弹压慕容喾。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尽管有柳生和陈医官的鼎力合作,若樱的病情终于不在恶化,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可精神依旧不济,病歪歪,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萧冠泓总算放下了一颗紧绷的心,只要若樱不再继续高热和昏迷下去,他会有办法让她恢复如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