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英国公行事的谨慎,他未在直送刘方桂的密信中提到此事同盈隆宫的联系,但正是长孙府漏网的这个原凉州都督、现澎水猎户长孙润,有可能是长孙一族绝处逢生的唯一倚赖——因为长孙润同盈隆宫关系极铁!
身为一位英国公的老部下,黔州司马,刘方桂知道这件事情实施起来根本无须作奸犯科:因为盈隆宫的人无论大人孩子,十年未步出过都濡县,而长孙无忌的官定流放地是在澎水县!
他仔细看一看澎水县递交上来的公文,觉着无须自己再添枝加叶,于是以极小的字迹亲自誊写了一份,以飞信送往长安。
英国公对黔州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也就说明国公对黔州目前的局面满意。那么黔州这里只须死死看住长孙无忌,让他不离开澎水也就成了。
长孙润的案子则更无须英国公说什么,有时候上司不作批示便是最明确的指示——官员严格执行律法,那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不执行律法才需要动动脑筋哩。
接下来是另一件事,刘方桂只是个州司马,流徒入境是州司马负责的日常政务,他可以不对刺史言白,但信宁江边的人命案则不同,这得立刻报予刺史罗得刀知道,半刻都不许拖延。
至少在行文痕迹上要衔接的严丝合缝!
他立刻在澎水县报上来的公文后边署上,“信宁命案之嫌犯依律该查,职:方桂白。”
他不亲自去送,而是要走正常的程序,由衙门里的司职录事按部就班传送到罗刺史手上去。然后以静制动,刘司马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泡茶,等刺史罗大人的示下。
罗得刀的十年太平刺史坐得太稳当了,刘方桂等得花都谢了。
不光黔州刺史坐得稳当,司马坐得也稳当,刘方桂还不能着急,他得比罗得刀更有耐心。
英国公安排他到黔州来,目的便是盯着盈隆宫和罗得刀,英国公未对他言明的、对刘方桂的奖赏是罗得刀的刺史位置。
在长孙无忌和长孙润父子一事上,罗得刀只要敢有出格动作,那么他刘方桂的机会也就来了,他的另一封飞信立刻便飞向长安英国公府上。
……
别看罗得刀这些年连都濡县都很少去,但长孙无忌与押解他的解差们一出京,长安便有飞信直达盈隆宫,罗得刀早就从都濡县令高白那里知道了消息。
此时的黔州刺史,早已不是西州时那位尖嘴猴腮的牧监管家了,白净富态中透着刺史的威严。
他瞟了一眼录事送至的、刘方桂白上来的澎水县公文,长孙润涉案之事令他心起狂澜,突突乱跳,但依旧面色如常,马上提笔,在刘方桂的那行字后示以一个“查”字,便将公文丢还录事。
看到刘方桂匆匆赶往澎水县,罗得刀吩咐道,“来人,本官欲往都濡县公干,先去人知会高县令迎洽,你们替本官备马!”
罗刺史压下心中的急躁,先四平八稳回后宅来同夫人王氏辞行,一进门便对夫人道,“事来了!长孙润竟然涉及了信宁县猎户命案!”
王氏本是西州府柳中县青楼头牌,能与罗得刀走到一起一是缘份,二则亦是因为金徽皇帝一家牵线,谁远谁近她还是知道的,此时王氏急切说道,“老爷!那你怎么还不急,应该快些报与盈隆宫知道!”
刺史道,“已然派人去给都濡县通气了,希望本官到都濡县时,高白能有陛下的指示才好。”
王氏道,“怎么我感觉着黔州要发生大事呢,眼皮子忽然跳的厉害。”
刺史道,“赵国公只身流放黔州便已蹊跷,为何不与长孙冲等人同去岭南呢?这是谁的主意?目的何在?本官这便轻车简从去都濡县,实在不行的话,便亲自去盈隆宫一趟!”
罗得刀在府中候至黄昏了,料定高白那里该通的气已能过,这才带了护卫十二人,飞马赶往都濡县。
……
都濡县在隋开皇十九年置务川县,贞观十六年以都濡河为名,改名为都濡县,原属播州。
高审行任黔州刺史时,贞观皇帝看了时任西州都督与高审行“父子”关系的面子,这才将都濡县划入黔州,就为将黔州升一格变成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