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上次皇后和众妃召见过后,一定将他的话都对皇帝讲了。
而皇帝半含奚落的话,让李淳风深感不安,皇帝这不就是在说,由他撰写的这几部分内容寡淡无味,令人昏昏欲睡么?
李淳风做人中规中矩,一向不苟言笑,骨子里又有些文人的清高,心说你这算雅正吗?
他被几个小宫女笑得有些恼火,但不敢过分流露,只好吭吭吃吃地说,
“呃,呃呃……此书能够抵挡皇后娘娘的倾国倾城之力、使陛下居然能够睡得着觉,小臣不胜荣幸。”
皇帝拿起那本书,用手敲着,对身后的宫女说,“你们替朕记着,朕的贵妃这些日子也有些难以入眠,今晚就多找两本李太史令撰写的《晋书》给贵妃垫到枕头底下。”
“是,陛下,奴婢记下了!”回话宫女一边应着,一边拿眼睛瞟蹲坐在下边的李淳风,唇角十分困难地忍住笑意。
皇帝用几根手指敲击着桌面,认真说道,“嗯,朕有个想法,是不是还要给盖苏文送上几本,因为明年一开春,朕想让凤头城牧场多养几只羊。”
李淳风充分意识到,他在上一次面见皇后时,一定有什么话惹到皇帝了。但皇帝既不暴怒,又不指责,就这么拿话敲打他,这个滋味很不好受。
皇帝说,“此书虽然看上两行便令人昏睡,但总比喝酒喝到昏昏沉沉的好啊,嗯,皇后也是这么对朕说的!”
李淳风暗道,“看来喝酒的事,皇后也对陛下讲过了!哎,没想到小鞋穿的这样快!”想至此,他再也坐不住,便想起身。
谁知皇帝冲身边的宫女勾勾手道,“怎么能让李大人起来呢?你们不要只是听着高兴,还不快去个人,给李太史令捏捏肩!”
立刻有一名宫女快步上前,带过来一缕脂粉气息,她走到李淳风身后,上手往李淳风左右肩头一搭,李淳风想起也起不来了。
听皇帝再道,“怎么不给李太史令上茶?”
又有一个宫女快步出去,用漆盘给李淳风托了一盏茶来,李淳风连忙双手接过。但双肩上正有宫女揉捏,搞得他这一小盏茶就在手中漾漾荡荡,万一洒了便是不敬,更怕喝呛了,于是就这么捧着。
皇帝又说,早上吃的荞麦面棋子烧饼很不错,又叫另一个宫女去给李太史令拿来尝尝。
李淳风慌忙道,“陛下,不必麻烦,微臣这里茶……茶还未喝呢!”说着话,宫女已将一小碟儿烧饼端来了,用两根指头掐起一只来递给他。
李淳风肩上有人揉着,左手端茶,右手掐着烧饼,也不便吃喝。本来还能在膝头扶一扶、借借力的两只手也都让东西占上了。
听皇帝嘿嘿笑着道,“李太史令的书写的是不怎么样,看来写书是没多大造就了……但朕听说,你利用五行占卜唬人还是很有一套,今日我们切搓一下怎么样?”
李淳风心说,陛下你真是干啥啥行,损人都与别人不同,我还能怎么样!我敢说不行么?
皇帝坐在书案后边,又变戏法儿似地,从书案里面拿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红绒盒子,以肘拄案,盒子在手上托着,对李淳风道,
“朕听说太史令极晓射覆①之法,那你给朕猜猜,这只盒子里是什么?”
这个游戏李淳风倒是常玩,因为射覆所藏东西,大都是一些随手可拿的生活用品,如手巾、扇子、笔墨、首饰等物,因而李淳风常常能毫不费力猜中大部分。
眼下皇帝提出也玩这个,他不能不应,于是挺了挺腰杆、伸着脖子往皇帝的书案上瞧了一下,接下来也好作个参考。
他勉强看到在案面上有墨盒、有一只白瓷的笔架、这类东西都能放到绒盒里,而笔竿过长,是塞不进盒子里去的。
李淳风从未听说皇帝在大福殿处置过什么政务,而且也早听说谢贵妃也没什么文墨,那么今天这张书案也像是临时摆上的。
这种临时置放的家什和物件品类更有局限,可猜的范围还能有多广?嗯……案面上还有一些……李淳风还要再看看,但身后揉肩的宫女一用力,又将他按下去、于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皇帝不屑地哼了一声,“速速给朕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