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觉腹内一阵刺痛,忍也不能忍,但仍然坚持用双手抵着凝血珠、在卫国公的胸前道:
“你且放心走吧,你儿德誉,将承袭卫国公爵位,朕赐你为大司徒、并州都督,将来在昭陵与朕做伴,我们君臣死也不弃!”
卫国公闭目长逝。
所有人泪如雨下,各有所悲。
皇帝戴回了凝血珠,但面如黄纸、额头上已冒出了一层冷汗。他以一手抵腹,对马王——新太子说道,“朕要赶回翠微宫去了,你料理完卫国公后事,安排好朝堂政务,便去翠微宫见朕!”
樊莺道,“父皇,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她已看出皇帝的异样,痛苦十分。难道因为凝血珠刚才被他摘下来片刻的缘故?
马王犹豫不绝,有心陪着一同回翠微宫,但长安这里大事未完,但皇帝坚决要回翠微宫,谁也阻止不了。
樊莺:“师兄你快拿主意!”
“师妹你速回永宁坊,叫上丽容与陛下同往翠微宫,遇事也有个照应。”
赵国公惦记皇帝安危,随着一同出来,但皇帝坚持着对他挥手,不让他跟着。也不等樊莺和丽容,急匆匆往翠微宫去了。
才行出十几里,身后两匹马飞驰赶到,正是樊莺和丽容。皇帝不赶她们,便是同意同行了。
他坐在马上觉着五内如焚,随着马背的颠簸,像有两三柄尖利的锥子一下、一下刺入脏腹,几乎就忍耐不住。
但皇帝只是一味地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心说道,“就算刺烂了又有何惧,只要容我躺回到翠微宫去!”
在尉迟营的口山,鄂国公、卢国公两人都各带亲兵候在这里。
皇帝走时有马王殿下陪同,因而他们谁也没有跟着,此时只见皇帝自己回来,只随来了马王府的两位侧妃,再看皇帝脸色之中一汪的死气,谁也顾不上多问什么了。
两位见多识广的老将不敢怠慢,一同陪护着、将皇帝送入翠微宫,又同樊莺问经过,怎么陛下只是去了一趟卫国公府,回来就成了这副活不起的样子。
樊莺和丽容早就吓坏了,认定就是他摘下凝血珠惹的祸。
要知道陛下刚刚躲过了内侍成倍加入茶水中的烈毒,凝血珠再是至宝,大概也只能阻滞毒气于脏腹之外,但化解要须时日,可事情才过去了仅仅三天!
皇帝疼得大汗淋漓,仍在安慰两位儿媳,“不妨事,朕国有所托、大事已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兴许是观音婢等不及朕了。”
众人扶皇帝入含风殿,让他躺下来,卢国公程知节忙着将太医唤来,但两名太医根本无计可施。反倒是樊莺情急之下,以点穴之法封闭了皇帝的两处关键穴道,让他的痛苦减轻了。
但她知道,八成是毒入了脏腹,不好治了。
太医私下里对四人说,“难道陛下去卫国公府动了真气?肝府本已至虚至弱,谁知又摘了凝血珠,那么气、毒交加便可长驱直入,眨眼便是万里!”
两位国公便问樊莺,陛下在卫国公府到底遇到了什么人,樊莺知道,能让皇帝生气而不能说的只有一个人,但她怎么能乱说呢!
她望着丽容,只说,“当初你那两笔……可曾想……”
丽容已在来翠微宫的路上已经听樊莺讲过,此时她后悔、垂泪不止,樊莺就连这个也不能再讲了。
她要赶回长安,怎么也该去给师兄报个信,但皇帝不允,“他那里才是大事,办好自然会赶来的,我们不要打扰他!”
皇帝让两位国公先到各自营中盯防,告诉他们除了马王——大唐眼下的新太子——他至死不会见任何人!
辛酉日,开府仪同三司、卫国公李靖薨。
大唐皇帝在同一天,在翠微宫,于午时陷入昏迷。
他与樊莺和丽容说的清楚,“死不怕,观音婢因气疾不治,贞观十年便是在翠微宫——那时叫太和宫——的这间寝殿离世的,她没有等到两个失踪的皇子,朕总可从这里出发,将这个消息给她带去。”
樊莺曾对皇帝说,“总可以去问一问晋王,他的毒取自哪里,是什么名堂,也好对症施治。”
但皇帝不允,“不要让这个仁孝的晋王难以启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