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马王殿下在此时跑到尚书省都堂,处理他腰疼这些日子积压下的公务。
马王爷的字是不怎么样,又大又了草,伸胳膊撂腿的,但他官职高,高官是不需要写多少字的。
不同意、或是需要再斟酌的文案直接扔在一边,同意的写个大大的“示”字,笔画恰恰少得很,再签上名字,少量他也决定不了的,再白上去。
在案犊堆里,有一封来自焉耆都督府的信终于露了出来,“马王殿下亲启,焉耆城民,郭。”
马王的眼睛一亮,这是郭孝恪的字迹,马王从龟兹至焉耆,从焉耆至西州,再到牧场村,然后往长安又跑了好些日子。
在这段日子里,郭大人已经能写字了!
他手颤抖着将信打开,里面只有几行字。郭孝恪在信中说,在夫人崔氏的悉心照料下,他康复的很快,已经能由夫人搀扶着到院子里走动了。外面阳光可真好。
能得崔氏,郭孝恪再无他求,他甘愿与夫人终老乡野,再多什么功名利禄还怕打扰了二人的平静。
马王知道,这只是郭孝恪字面的意思,其中还有隐含的一层:郭大人的复出绝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又是失城、又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就算皇帝知道他未死,心里多么不情愿处置他,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次若是网开一面,那下次呢?别人呢?
因而复出这件事,即便是马王也会相当的棘手,他不想给永宁坊惹麻烦。
马王将信揣起来,又处置了些公务,看看时间近午,便迫不及待地回永宁坊府上来报信。
这封焉耆来信让每个人都很高兴,郭孝恪是她们在西州遇到的第一位正直而敦厚的长者。
谢金莲希望郭叔叔和崔夫人尽快回长安来,这样她就能见到和他们在一起的甜甜,而崔嫣又可以见到她的母亲。
回到后宅,丽容和姐妹们说起郭孝恪起死回生的事,有些担心地对这些人说,“我看得出郭叔叔与母亲的感情很好,但母亲今年已有四十几岁了吧?”
她讲出一半的话,女人们都懂,以崔夫人这样的年龄,如果她执意要“赔”郭孝恪儿子的话,无疑将担着很大的风险,甚至是性命之忧。
柳玉如随口说,我们有黄莲珠,怕什么,到时一定把母亲接到长安来,让沙丫城的婆子也来护驾。
樊莺说,“可黄莲珠早到了父皇手里了,他也不说还给我们。”
两人再来找峻王爷,求他想个什么法子,去求一求父皇拿回黄莲珠,也不急在这一时,总之,等郭孝恪和崔夫人到长安前,这个事一定要做到才行。
马王很是为难,樊莺是以珠子换太子,才没怎么在意,但这就去翠微宫要黄莲珠,会不会让皇帝认为,是他迟迟不应口太子之位,永宁坊就反诲了呢?
……
翠微宫。皇帝的身体好得很,根本就不像是五十多岁的、又患过一次风痛之症的人。
他视黄莲珠如命,不还给永宁永马王府,简直一点也不内疚。
至于东宫与永宁坊的明争暗斗,皇帝都在掌握之中。
他完全可以比他的父亲——高祖皇帝做得更好,让这哥俩各施所长,又不被他们的争斗影响到朝政平衡的大局,不致于走到血腥的地步。
为此,他将自己的两位贴心的老将——鄂国公尉迟敬德、卢国公程知节都发动起来,让他们别在长安城呆着了,两将各领嫡系两千人,在翠微宫两侧山上的村子里驻扎。
一个叫作程营,另一个是尉迟营。
他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自己在远离长安的翠微宫稳坐高台,离远了看这兄弟两个在长安的龙争虎斗,才看的真切。
能够让皇帝不急于更储的原因尽在于此,他的一生所向披靡,行将步入老年。一位皇帝一生中最要的挑战——选定接班人,让他跃跃欲试。
他将以完美的胜利结尾,总要比他的父亲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