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如、谢金莲、樊莺这些人,看着崔嫣藕棒似的胳膊上那道红肿的鞭痕,回府时委屈的抹眼泪,她们大概只会气忿。
但高峻看到的是,高审行当众撒威,这是有恃无恐。即便他有理由说是要打崔嫣的丫环,但那也是鹞国公府五夫人的丫环。
除了高审行,全长安又有谁敢在鹞国公府的人身上发威?
高峻想,也许恰恰是自己在公事上的隐忍,才让高审行行事越来越无所顾及。高府公子这个虚假的身份是自己的软肋、却是对方的倚仗。
阁老祖父慈祥的面孔,数次在高峻的面前闪现出来。
阁老生前对高峻的期望不言而喻,他想让高峻代替他、承担起高府接下来的担子。但高峻看出来了,想接这副担子的是高审行。
这才是关键。
那么,高峻这么一味地容忍下去,还有用吗?除非尚书令让高审行做、兴禄坊高府封国公的是高审行才好。
也许在别人看来,高峻这么不管不顾地与高审行翻脸,只是年轻气盛、在乎了尚书令的面子。但只有高峻知道,恰恰是他自己,被人逼到墙角里来了。
接下来的事态走向,真不好预料,因为高峻面对的,是心理承受力并不怎么好、因而行事并无什么章法的高审行。
高峻暗暗苦笑,原来最不好对付的对手是这样儿的,这简直是无招胜有招、套路完全不好理清啊!
这个人嘴上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又极好面子,说起公来则为国、说起私来则为高府,但行事时却把什么都忘了。但无论公私,这个人花哩乎哨的八卦阵底下,阵眼则是“名利”二字。
高峻独自坐着,哼了一下,名利便是高审行的软肋!
一想到这一点,尚书令的心里一下子见了些亮,又能考虑事情了。
有一点可以明确:只要高审行未将高峻身份的事当众说出来,那么兴禄坊一定会给高审行施加压力。如果高审行孤注一掷的话,那兴禄坊的态度就说不好了。
那么,对于高审行以身份一事的赤luo裸的威胁,高峻只能以硬对硬,除此别无他法,最坏是个鸡飞蛋打,拍屁股走人。
不然宰相的小辫子让这么个人捉住了,随时想拉就拉一拉,跟个傀儡有什么区分,还不如鸡飞蛋打呢!
不过,让高峻感到放心的是,此时永宁坊府中大概已经人去楼空,估计柳玉如她们早该带着四个孩子在半路上了。
尚书令想,自己也有软肋,府中这些女人、孩子才是他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护住的软肋。他又苦笑,两个各有软肋的人,都亮了家伙。
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往最坏里打算,尽量拖延一下,让她们走得再远些。
午宴后,他让苏殷以修缮故太子陵墓、思晴以回看故族的理由,立刻出京!柳玉如、谢金莲、李婉清、丽蓝与苏殷五人带四个孩子去黔州。
思晴与崔嫣去夏州。
永宁坊府中只留樊莺吱应着——尚书令府抛头露面的事总得有个夫人。
而且她身手好,只能她留下来,给高峻做个内帮手。
柳玉如和崔嫣这对姐妹,自相认后头一回分处南北,心中是有些不舍。但她们知道,永宁坊遇到坎儿了,只有她们妥善离开,高峻才能放手一搏。
此次出府的重头戏和难度,都在黔州一拨人身上,五个人除了骑马不能打斗,又带着孩子们。
而思晴又不能自己去夏州,那么除了崔嫣之外,无论让别人谁随着思晴出行,都显出亲疏来了。
因为柳玉如的原因,谁都知道崔嫣在家中的地位,崔嫣认为就该自己去夏州,她感觉殖业坊石桥上的事就像个引子,一直将全家引到了今天的地步,因而她主动提出。
在樊莺和思晴之外,这些人中崔嫣最先学会了骑马,由她跟去夏州,两人遇事可商量,而且没有累赘。
女人们仿佛生离死别,但彼此间的话却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