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到兴禄坊来的时候并未带他那些护卫,只是一个人骑着炭火、在管家高白的陪同下进府。
老一辈的人中,高履行不在长安,这些天有事去了滑州任地。只有二伯高至行、三伯高纯行、四伯高真行在府上。
高峻到的时候,四伯家的高岐与夫人王氏站在门外迎接,身后的那些家仆们如临大敌,上前接炭火的缰绳时,被它昂首摆尾地一乍呼,居然没有人敢上前。管家高白亲自过去,接了缰绳将它拴好。
柳玉如等人都已到了,她们正与府中男女在一起说笑。虽然府中济济一堂、连长一辈的夫人们都在,但高峻看得出,柳玉如、谢金莲等人无疑是谈话的中心。
她们正在谈论崔仁师,见到高峻走进来,柳玉如笑着问,“峻,听说这个正在赶去龚州做抄抄写写差事的崔仁师大人,又要半路上返回到鸿胪寺做他的少卿了,是你与皇帝举荐的吗?”
在座众人有多一半女眷们都知道,卢国公府的戚夫人到访时,是柳玉如先无意中提到了崔仁师的事。
此时她又这么明知故问,众人不知高峻要怎么回答,都笑着看尚书令。
高峻道,“你可是高抬我了,夫人,我哪有那么大的能水,敢把陛下刚刚贬到龚州去的不入流的文吏,一下子拉回这样的高位上来!我也奇怪呢,”
他坐下来,有下人端上茶,尚书令品着茶,琢磨她因何没头没尾问这个,说道,“听说是卢国公举荐的,不过我很高兴这样的人能够再上来。”
高纯行的夫人笑问,“那么,宰相就没说句话吗?”
尚书令道,“三伯母,我都说过了,我不敢说呀,但我很高兴,觉着卢国公与我真是脾气相投!把我不敢说的话对陛下讲了。那我起用程处立,看来不会有大错了。”
知情的长辈们都笑道,“还有个更与你脾气相投的人,可是你瞪着眼睛却看不到!”
高峻不知她们在说什么,也不与她们打哑迹,“你们可不要乱说话,我们怎么敢与陛下相提并论呢!”
安氏先笑起来,“有个与尚书令这么脾气相投的人,没有外人的时候,尚书令有没有忍不住了便要下跪呢?”
高峻丈二的和尚,“没有过啊,从没有过的事!”
三嫂安氏转向谢金莲,“这么说……就是金莲你在对我们说谎了,你怎么说他就下跪过呢?”
高峻此时才意识到,府中这些人是在说柳玉如了,他不再搭茬儿,转而面朝府中男丁说话。
让高峻感到欣慰的是,兴禄坊高府中这么多的叔伯,没有一家有圈地的问题。此风在皇子和公主之中也很盛行,但东阳公主居然也未涉足这一领域。
高至行说,“父亲在世时所求甚少,当然不会允许府中人干这个,如今他没了,我们就是想圈也没许敬宗那样的本事。”
他知道,自阁老之后,高峻又是一个极为反对圈地的人,就因为这样一件事,高峻把他那个十分可人、且聪明伶俐的七夫人丽容都赶回西州去了。
高纯行是国子监助教,一向淡薄名利,他当众对高峻感慨道,“看来你与你祖父是对的,许敬宗倒是圈了那么多地,可又有什么用。”
说到许敬宗,一位势头冲天的太子右庶子因为什么倒台,高纯行也有耳闻,居然多少的又与那个吕氏掰扯不清。
高纯行的内心里又是一番的感慨,“五弟呀五弟,你都做到了黔州刺史,一位封疆大吏,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这样的不审慎!”……
高峻因为这么一个女人,便发力干掉太子右庶子许敬宗,高纯行在吃惊之余都认为像做梦一样。
不过再看看儿子高峥的荣升他也就释然了,高峥是正七品上阶的临泾县县令,已经仅仅比自己这个从六品下阶的将作丞低一阶了,而这都是高峻一句话的事情。
他忽然叹道,“唉,看看这个吕氏,给审行带来了多少的麻烦,真是女人祸水!”
但他又意识到,今天永宁坊的女子来得最多,还有七、八、九三位夫人未到呢,当了这么些人讲这句话总是不大合适。
便马上改口道,“我说得不妥当,不是女人祸水,而是妄念如祸水。”
吕氏若非大远的非要赶回长安参加赛马,在赛马时,在丢了号牌之后若非妄念着以假乱真、若非在突来的机会面前妄念着走捷径,那么她此时应该还在高府之中做黔州刺史的侧室。
但这对高审行来说,是好是坏呢?
他认为,吕氏把自己混到宜春院去,那么高审行在今后的路上,也许就少了一些未知的磕绊和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