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城正在大张旗鼓地扩建牧场。鲁小余、高成相像是被人在后边拿鞭子抽着,没日没夜地忙活,很快龙兴牧场就有了规模。
李士勣还得知,龙兴牧场护牧队长高成相曾回古林城一趟,那里眼下已成了唐军的后方。
不过高成相的父亲曾是那里的道使,他从那里拉来上千的、有志于大唐牧事的年轻人,天天在牧场内外操练。
离着十月还有几天的时候,长安的飞鸽传信到了,命令亲卫校尉、凤头城镇将薛礼见信火速回长安,他被任命为右领军卫中郎将,镇守玄武门。
由此,薛礼才真正地由一位校尉成为了一名将军,品阶由正六品上阶到了正四品下阶,一连升上去五阶。
英国公李士勣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大事,要再一次临阵抽将。
因为玄武门在皇城中地位及重要性他最清楚,那里是护卫皇宫的最紧要之地,此处一旦失守,任何人都可穿过太液池直入内宫、威胁大内安全。
能得此职的,必然是皇帝信得过的人,身手要好、本事要高、头脑要灵光,最重要的是一定得忠诚。
汉将赵云身为五虎常胜之将,却一直随卫在刘备的身边,与今天的薛礼何其相似!
而薛礼与高峻的私人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薛礼本来就是陛下亲卫,镇守凤头城只算兼差,这次算是去务本业了。
在飞信的最后边,长安才提到高丽撤兵一事,皇帝陛下让英国公“权衡恰当时机,最迟于十月初罢兵。”
这让李士勣感到有些被轻视的恼火,一是信中所提的薛礼调职、与撤军一事的先后次序,二是这两件事前后根本就没差着几天,他已没什么“权衡”的余地了。
不知是皇帝陛下昏聩、还是忙得什么事大、什么事小都分不清了。
薛礼忙着起程,交割凤头城的防务,英国公前去送行,继而与薛将军提到这兵要怎么个撤法,他的意思是,最后再打一仗,弄一次大捷才好。
薛礼道,“李大人,皇命说得清楚,战局全在英国公权衡,卑将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我在凤头城养的这些羊,义弟倒是曾经说过的。”
英国公忙问如何处置这些羊,薛礼道,“高大人说一旦撤兵,这些大军吃剩下的羊,只须留三百对在凤头城牧场、归龙兴城鲁小余牧监管理,其余一万多只都要赶回鸭渌水那边去。”
李士勣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堂堂的兵部尚书,对战事很少发布意见,却一直在关心这些羊!
但他总想在薛将军的口中得些依据,不然马上面临撤军,他连最后表现的机会也没有了。
于是再试着对薛礼道,“薛将军,你看……苏南城、木底城目前在我军控制之下,一旦撤军之后,这两处小地方垒低粮寡、又无险可守,恐怕不大稳妥,因而我有个想法。”
高丽分为五部:即内部,也就是汉桂娄部,别号黄部。北部绝奴部又号后部。东部顺奴部号左部,南部灌奴部亦号前部,西部即消奴部。
北部绝奴部已纳入唐境,而在苏南城和木底城南面的寒眉山,原来高丽五部之一——汉桂娄部的地盘。
汉桂娄部一向倾向于亲近大唐,学习大唐典章、模仿中土服饰,并以《礼记》、《春秋左氏传》、《文选》当作学生的必读书籍。文人喜欢吟汉文诗,而且水平较高。
与大唐交恶后,汉桂娄部的傉萨(注:比内地都督刺史)高君球,不愿屈居盖苏文之下,被盖苏文找个由头攻破了寒眉山城,高君球的势力也被击溃。
高君求携妻儿子女、流落到了苏南城和木底城一带,他和他不少手下的家眷被苏南、木底城收入贱籍,每日做些粗笨之事。
英国公李士勣打算,在退兵之前一举替高君球拿回寒眉山城。这样苏南、木底、寒眉山呈犄角之势,足可抗拒一阵了。
但薛礼的意思不是这样,他对英国公说,“陛下命令收兵在即,国公此举不论天时、人和都已不恰当了!而地利就更无从可言,哪怕是三城鼎足,国公能放心离开么?”
眼下将进十月,很快便会转入冬季,薛礼所说没错。
“那么……以薛将军之意该如何?”
薛礼道,“我们是为新罗出兵,因而出师有名。眼下新罗危机已解,若是再挑战端的话,那时战事牵延、大雪封山军需难至,国公,我们恐怕不能及时抽身了。”
英国公一惊,暗道,我这是让自己的患得患失蒙了眼!薛礼所说真是不假。
盖苏文已经尽数撤了新罗之兵,唐军此时撤兵正是时机。如果临走前再去攻打寒眉山,那便是唐军得陇望蜀,连个正当的名义也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