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竟然一下子让他噎住,瞪瞪眼睛没话来答。当着众军士和役夫,这个面子也算丢的不小。
李道宗怒道,“李继,站在你面前的不仅是大唐的兵部尚书,也是新任的总牧监,他对马匹的心得岂会不如你,你太放肆了!”
高峻道,“王爷息怒,马匹少,半数生病真是实情。”
此次出讨高丽,太仆寺已按着兵部要求的数量提供了足够的马匹,战马、驮马都足数。
只是常言有道,春捂秋冻,马匹也是如此,刚刚过了冬,便将它们拉到苦冷的高丽战场上去,因气候的原因,马匹损耗不小。
但额外再从牧场抽马,就影响到了幽、营牧场的等级,牧场积极性不高。
加之传言马政将要划入兵部,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牧场的马匹都抽空了,将来在交割的时候脸上不大好看,因而连太仆寺都想再等一等。
上层的这个细细的变化,直接影响到了李道宗的后勤大计,他连就近的驿马都抽出来了。
高峻对手下道,“分头速去幽、营牧场传我命令:天黑之前,倾两牧健马到这里归王爷调用,病马一律换下来,拉到牧场去调养。”
手下立刻分头去了。高峻看看已经卸下驮物的那匹马,此时它已经站起来,居然是匹良种,但骨瘦如柴,极是虚弱。
高峻吩咐道,“此马乃是热种,去辽东就不适合了,难怪会生病,就由我带着将养。”
崔嫣一直说练习骑术,但总无好马。高峻看这白匹马温顺而机敏,马口又不大,驯一驯归她正好。
高大人问驮队的役夫领队,有没有随队的兽医。
领队说,有倒有,但人数不够,只算是个安慰。
高峻道,“去驿站传一道命令,由天山牧总牧丞苏五,选派好兽医五十名到辽东,随队相助医马。”
又对李继道,“李将军,不知李总管的军令是什么时限,你再等上半日,等换了新马再走不知可不可行?”
李继并未迎来兵部尚书的苛责,此时才想起人家是舅舅的继任者。自己这样表现,不知会不会给舅舅惹到麻烦。
但看对方说话和颜悦色,且说来说去都是马匹,料想他年纪轻轻,也就是对马性明白一些,而对军阵之法大约不通。
他内心的倨傲之意不觉又起,将自己不能上前阵的原因,都归在这位兵部尚书身上。暗道:你小小年纪,不知是靠着哪座山头爬上来的。
他只服舅舅李世勣。
“回高大人,这恐怕不行啊,你哪知军情如山,半刻误不得的!别说半天,难道想让前边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
高峻气已憋了半晌,此时再也憋不得了,喝道,“你放肆!哪里看出我不懂‘军情如山’?本官问你时限,你自管答时限,像个娘儿们般啰嗦什么!”
当初,西州司马刘敦行,倚仗着父亲这个强硬后台,数度对高峻不恭,高峻忍至最后也一点情面不给中庶子,在西州一脚,间接把中庶子踹倒了。
此时对方数次冒犯,高峻火气一冲上来,什么李世勣早让他忘了。
李继不敢再闹,知自己理亏。
但仍小声嘀咕道,“卑将阵前杀敌无数,直冲敌垒也不皱皱眉头,大人怎说我是娘们。这次军需送达的时限正是四月二十三日,告诉你又如何?”
高峻一听,便知他这趟差事并没多急,是在那里拉大旗,于是便不着急,对他道,“从本官一到这里,便见你喋喋不休,拿一匹病马撒气,难道冤枉你了?依我看你这‘杀敌无数’全不可信。”
李继被他一激受不得了,面红耳赤闷声道,“大人要如何才信?!”
高峻冷笑道,“我看你只手托起一驮,一鞭抽破米袋,倒是有些蛮力……只要你能摔倒本官,我便不再认为你是‘娘儿们’。”
李继看了看对方,惦量对方斤两,随即道,“万一卑将冒犯了高大人,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