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达领着近四千人,沿着伊犁河西岸马不停蹄地追下来。虽然到目前为止,黑达还没有机会正眼瞧一瞧他的对手,但是对方的行动和作战特点在他的头脑里也渐渐地有些清晰了。
他们没有辎重,他们行动灵活,天山牧从玄池西岸到阿拉山口七百多里的远距离奔袭让黑达吃惊。
他们战斗力强悍,而且喜欢完胜,已经生的两次战斗说明了这一点。不然他们就像在阿拉山口那样,骚扰一下子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以歌逻禄部这样、战力在乙毗咄6部算得上翘楚的一千多人,都能让他们杀得一个不剩,那么其他部落一千人以下的小队单独行动就是危险的。
黑达看得出他们很在意行动的隐秘,也在意伤亡,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大概不会接战。这样就好说了,自己有人,地形又熟悉,军需也不会有问题。
那么就对天山牧死缠烂打,一经抓住对方的踪迹便咬住不松口。他们伤不起,也拖不起。巴尔喀什湖因为有伊犁河的注入,其西半部是淡水,东半部的水又苦又涩是不能喝的。天山牧这些人没有水喝,连三天都坚持不下来。
由这片湖水往外二百四十里内是没有饮水的,湖边是一条二十里宽、地势平坦的沙地走廊,再往外围便是一条东南至西北走向的低矮丘陵。丘陵再往外有条碎叶河,不过在这个季节、这个地段,河里早该没有水了。
虽然他们有可能钻入那一片茂密而绵延的森林里去让他们找不到,但是他们总要喝水,那就一定会再回到湖边来。
黑达一面率人沿着湖边猛追,一边派人到后边命令在阿拉山口的那四千人也赶过来支援。这八千人是黑达能够支配的全部力量,他要把这些人都拉过来对付天山牧。
在黑达的手下有一些小头目曾经提出过怀疑,毕竟他们只是看到了两匹马的足迹,万一敌人真的不在西边怎么办?这样一调动,岂不是正好让开了阿拉山口,让他们从从容容地返回去?
黑达不这样看,他相信那两匹马的蹄印绝对不是吐火逻人留下来的。自从上一次惨败在歌逻禄手下,吐火罗人再也没有跑到边境东边一百五十里远的地方过。而且在地上插着两头蛇的那支箭也不是吐火罗人的——吐火罗箭尾的羽尖不修剪,做法也简单。
而黑达早就让人一层层地问过自己的人,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样一条两个脑袋的蛇,那还会有谁?以黑达的猜测,本来人数就不多的天山牧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两个人,而将大队带到别的地方去。
黑达派出去搬兵的人刚刚走,阿史那欲谷可汗送信的人就到了,他带来了阿史那欲谷的命令:让黑达带所有的人返回。
理由是,在可汗的牙帐所在地——碎叶河谷的对面又现了天山牧的主力。为了让黑达相信,阿史那欲谷还让来人带来了一支箭。
这支箭与以往黑达所见的完全不同,箭杆不足一尺,箭头的楔度也比普通的长箭锐利。而它的尾羽并非是羽毛,而是刮得精薄仍不失坚硬的、半透明的——驴皮。
除了黑达的八千人,乙毗咄6部还有一万的兵力,这些兵力是被阿史那欲谷的宗族所掌控的,可汗不能轻动,那是他身为一位可汗的最后保障力量。
既然已经消灭了天山牧的四百人,黑达为什么还不回兵?非旦如此,听说他又带兵往西去了。阿史那欲谷有他自己的判断,他要把从后方动员过来的一部人马安置在黑达的身后以防不测。
一个可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上的,他有理由怀疑包括黑达在内的一切,他从所属各个小部落临时抽征了一支队伍,他们各由本族领带着,刚刚在和可汗的牙帐一河之隔的地方集结完毕,先头部队已经开拔了。
但是,有一支百人小队拖在了最后边,也许他们的族长认为拖在后边是安全的。他们等到所有的队伍都消失在丛林后边的大道上,又拖延了一个时辰才缓缓地踏上了征途。随后就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有人意识到有一支小队没有跟上来时,以为他们临阵脱逃、又悄悄地回归部落的驻地去了。直到派人沿路往回去找时,才现他们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杂草丛里,没有一个人活着。
“这样的箭支在现场现了多少?”黑达问。
“只找到了这么一支。”来人说,“可汗说是增援队伍的很快回撤,让他们没有来得及收回这支箭,或者就是天山牧匆忙间遗漏下的。”
“你回去告诉大汗,我断定那些人不会过五十个人,一百杂牌……五十个人我都多说了。”
“为什么?你知道大汗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
“我没有抗命,大汗命令我消灭天山牧,而他们正在西边,他们能干掉我们一千二百最精锐的歌逻禄人马,根本就不可能是三、四百人……东边那点零碎!难道大汗的一万人还不能搞定他们?”黑达下令,“继续前进!”
高峻带着这些人连夜西行。思晴昏迷、后有敌军,他们只能沿着巴尔喀什湖往西,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思晴治疗蝮蛇的余毒。
思晴不好,根本就没办法再打,高峻不可能丢下她。即使万不得已不得不与敌人接战,也得先安顿好她才行。而且高峻自从替思晴吮过伤口之后,他的下半截脸都肿起来了,别说吹口哨了,连说话都说不大清楚。
人们已经一夜没有吃东西了,高峻认为经过一夜的奔走已经脱离了危险。于是凌晨时他命令往左,潜伏到二十里外的丘陵中去,在那里面的树林中支锅点火——清晨树林中的雾气能掩盖烟,而火光也不似夜间那样明显。
他们随队是赶了十几匹马的,那是他们的新鲜口粮。但是这个时候哪有时间杀马,只好煮牦牛肉丝。
树林中没有水,别说山涧小溪了,干燥的林地上连一小片青苔都没有。许多多让几个人往右边的湖中去打水,但是不一会儿,打水的人提出着空水袋骑马跑回来了。
他们刚刚跑到湖边的沙地上,就看到东边的地平线上扬起漫天的沙尘,沙尘中出现了黑压压的追兵。
高大人下令收锅赶路,饭先省着一顿。他不让人再钻林子,二百六十人一下子冲到湖边,每个人在开跑之前,要先把各自的水袋灌满了水。
大概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补充饮水的机会,黑达的大队只要往湖边一扎,他们就再也不能靠近了。人们在湖边跳下马,先捧着水大喝一阵,然后灌满水袋上马,纷纷回身看向身后。双方离着几十里远,而他们第一次落入了黑达的眼里。
黑达的手下大为钦佩他们的主将,那不是天山牧是谁,果然在这里!才这么一点人,已经在挥舞着白色的大旗向着吐火罗的方向逃去了。
黑达为着抗拒阿史那欲谷的命令而产生的不安已经消失了,他在马上一举铁棒,冲手下喊道,“都看到了吧,就是他们,都在这儿了。给我追!先追上的,天山牧的女俘赏他为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