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作梦吗?”沈晶晶不停地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否则怎会在磨房这种地方看到徐青?
这并非不可能,近几年,她因为日夜在阴暗地方操劳,因此眼才每况愈下,有时瞧东西都会出现重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瞎了。
但即便看不见,她也不担心,徐青的影子早深映心底,就算闭上眼睛,她也能画出他的样子,所以……瞎了又怎样,在她心里的他永不褪色。
但就算是在作梦,能在梦里看见他,她还是很高兴。
她放开石磨,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他走去,越靠近,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便越清晰,斜飞的剑眉、挺直的鼻、带点固执的唇,还有那最吸引人、宛如暗夜般漆黑,却藏着繁星点点的眸子。
他还是这么好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是暖热的,就像她记忆中一般温暖,心里甜蜜。
徐青见了她,心都碎了。
他美丽的、清雅如菊的心上人,他日思夜念,从无一刻或忘的红粉知已,他爱入骨髓,可以为她生、为她死的伴侣,居然被个疯子折磨成这样!
她骨瘦如柴,曾经乌黑柔顺的发因为长期操劳而失去光泽,美丽的双眼少了动人的光彩,就连那曾粉嫩如樱的红唇也干裂得不成样子……
江州王,他竟然如此虐待他最珍贵的宝物——这一刻,徐青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晶晶……我的晶晶,是我不好,我应该更早来找你的……”他再也忍不住用才抱紧她,两行泪滑下。
沈晶晶彻底愣住了。这个怀抱、这种安心……不是梦!真是徐青,他来找她了!
她张嘴,想哭,却发现泪早在这几年的折磨中流干了,只有心碎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不停响起。
“徐……徐青……”她颤着手拥住他,感受到他结实的身躯,再也忍不住地出声。“真的是你……徐青、徐青、徐青……”她不停唤着他的名字,像是永远也唤不够似的。
“是我,我来接你回家了。”他亲吻她干裂的唇,好似对待天下最细致珍贵的宝贝一般。
也就是这一刻,她本已死去的心又渐渐地活了起来,怦怦地跳着,为了他而欢快地跳动。只是……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
“有,我们的家。晶晶,嫁给我吧!让我们重新建立一个家,一个有你、有我,每天都充满笑声的家,好不好?”
“有你、有我的家……”
那听起来是多么幸福啊!可是……
“不行,我现在已经是江州王妃,我若跟你离开王府,恐怕江州王那疯子会对你不利——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快点出去!快点、快点……”激清过后,她突然想起现实的残忍。他一个手无缚鸡之才的书生,即便现在已是堂堂的钦差大臣,但江州王是皇上的胞弟啊,手下精兵无数,岂是他可以应付的了?
她不能让江州王害了他,宁可一辈子沉沦在王府这个地狱里,也要保他平安!
“晶晶、晶晶……”见她太过激动,他又是一吻亲上她的唇,微带粗暴的吮吻让她不觉气息加粗,却也渐渐脱离了恐惧,沉迷在这暧昧氛围中。
见她迷乱的眼神终于恢复些许清明,他轻轻地拥住她,说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越秋雨带着她帮派里的高手跟我一起过来的,我们已经攻破王府,我才过来找你的。若我所料未差,江州王现已成阶下囚,不足为虑了。”
“你们……攻破了王府……”江州王的势力有多庞大,她比谁都清楚,而徐青居然能联合越秋雨一众江湖人士打败江州王!她不是在作梦吧?不过……
“你们攻打王府,岂不是……”
“造反。”她说不出口的答案,他替她说了。“那又如何?只要能救你出苦海,一切都值得。”
“造反是杀头大罪!”
“你若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独活,一样是死,有何差别?”
“可是……你的梦想不是为一方父母、造福百姓?但如今你却……你真的不后悔?”
“晶晶,我曾以为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自幼就有神童称号,二岁识字、三岁能书、七岁便会作诗,大家都说我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我一路参加科考,成为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说实话,我很自傲。然而……”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凝视她的眼神像春日般温柔。“失去你的这段日子,我发现无论别人怎么赞我、欺我、夸我、辱我,我都毫无所感,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跟着你走了,试问一个无心人,又怎会有什么伟大志向?遑论怜惜百姓,张其耳目。然后,我才知道,我其实不是一个多了不起的人,我很自私,自私到只关心我爱的人,至于其他人,我不会欺负弱小,但也不会对他们有太多的怜悯。我的心太小、太小了,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你,所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做不了一个济世能臣,顶多能成为一名忠实、爱妻的夫君。像我这样一个平凡的男人,你还会爱我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伸出双手,紧紧拥住他,以行动告诉他,她爱的就是徐青这个人,他是大官也好、反贼也罢,她就是喜欢他,无可救药地恋着。
“徐青,我爱你。”想做的事,当下就要去做,以免将来懊悔。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诉说那迟了多年的告白。“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我永远爱你——”
他闭上眼,只觉得此生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