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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分为两半的幸运饼(第4页)

&esp;&esp;只是时值感恩节,去哪找还开业的餐馆?林家所在的kerrisdale区没有城铁,节日的晚上也没有公共交通,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雨点打在他们头顶的伞上,耳边除了那声音没有别的,甚至渐渐被他听出了节奏,就像冬天的交响曲。他们走了十几分鐘,到了kerrisdale区中心的购物街,才算有了些人烟的气息,只是那一条街上也没几家商户开业,他们又走了一阵才看到一家中式快餐店还在营业。两人实在饿得不行,便推门进去了。

&esp;&esp;「感恩节快乐!」站在柜台后的服务员见有人来了,便招呼道。

&esp;&esp;林鹤洋自知那是句假话。在这样一个本该闔家团圆的节日来到快餐店吃饭的人,又怎么会「快乐」呢?

&esp;&esp;快餐店的菜品不多,开放式的后厨也只有一人,由于感恩节晚上实在没生意,正大声和服务员聊着天。店里角落有个桌子坐着一个流浪汉,帽子遮在脸上,似乎在睡觉,跟前摆着一装了半杯水的白色塑料杯。

&esp;&esp;林鹤洋上前准备点餐,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又歪头问苏瑞想吃什么。苏瑞看着橱柜里冒着热气的中式快餐,兴趣缺缺道,「我要柠檬鸡,黑椒牛肉配炒面。」又小声在他耳边嘟噥,「明明回家做更好吃……」

&esp;&esp;「不行,等到回家我就要饿死了。」林鹤洋反驳道,他也跟收银员点好后付了账,又等服务员给他们舀好餐,就找地方坐下了。苏瑞用塑料杯接来了两杯白水,他们坐定,以水代酒碰了杯。

&esp;&esp;「感恩节快乐。」苏瑞说道。

&esp;&esp;「感恩节快乐。」他回答。

&esp;&esp;不仅仅是感恩节,还有圣诞节,元旦,春节,情人节,端午节,中秋节,还有一切不是节日的日子,你都要快乐。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esp;&esp;他吃着套餐,却听到桌子对面的苏瑞吸了吸鼻子。林鹤洋抬起头来,竟看到那人边夹面往嘴里塞边哭。

&esp;&esp;林鹤洋赶忙放下筷子,慌慌张张地抬起手来给苏瑞擦眼泪,「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esp;&esp;话音落下这人的眼泪居然掉得更厉害了,他放下筷子,胳膊叠放在桌上,像是个小孩一样低着头,边哭边说,「都怪你,非要带我回你家,现在饭也吃不好,还不能回家做——」

&esp;&esp;林鹤洋气笑了,他嘲讽道,「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回我家吧,就你这副楚楚可怜的哭脸摆给他们瞧瞧,他们估计立刻就接受你了。」然后他觉得这话属实有点刻薄,立刻闭上了嘴。让他没想到的是苏瑞竟被他逗笑了,那人泪眼婆娑地冲他眨了眨眼,又拿起餐巾纸来擦脸上的泪。

&esp;&esp;「你其实很想让你家里人接受我吧。」苏瑞带着鼻音说。

&esp;&esp;「不,我无所谓的。」他脱口而出。

&esp;&esp;「这当然有所谓了。」苏瑞反驳道,顰起双眉看着他,「我刚才在想如果我是个女的,是不是你家里就会接受我了。」他刚想说些什么,苏瑞却又扁起嘴,声音颤抖起来,「但我又觉得,嫁到你家的那些女人好像都活得不怎么样,我可不想变成女的……」

&esp;&esp;林鹤洋嗤笑起来,「你刚才在想这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他笑出了声,声音不大,却因为快餐店太空荡,倒显得他的笑声有些刺耳了。「有什么可笑的。」苏瑞看着他,又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esp;&esp;「你可千万别变成女的。」林鹤洋相当强硬地说道,「我现在对长成你这样的女的过敏。」

&esp;&esp;苏瑞嘴里叼着面,慢慢嚼着,先是莫名其妙又含情脉脉地盯了他几秒,又低下头去吃东西,直到他终于想说些什么,抬起头来刚开口,却被走到他们桌旁的收银员打断了。那收银员看着也二十多岁,是个年轻的女孩,长着一张亚洲脸,对他们用英文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这里太安静了。」那女孩有些拘谨地递上一沓纸巾,上面还放着一颗签语饼,「你们的纸巾好像用完了……」

&esp;&esp;林鹤洋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说,「谢谢。」

&esp;&esp;那女孩还准备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你们很勇敢。」她说,「祝你们好运。」

&esp;&esp;那句话一下子又把他拉回到那个美国小镇阳光明媚的秋天。他在俄亥俄州哥伦布市小巧的国际机场内,一个陌生的警卫对他温柔地说,「祝你好运」。他想,人这一生,学生时代占了十六年,是他现在二十五年的人生中的大部分,但仅仅只告别了学生身份三年,他却觉得年少时期离自己那么遥远,让他能穷尽所有的感情去思念。只是,与那时的自己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能抬起头来,不再吝嗇自己的祝福,对那收银员女孩回答道,「谢谢,也祝你好运。」

&esp;&esp;女孩对他回以一笑,便没有再打扰他们,转身离开了。林鹤洋拿起那颗签语饼,撕开包装,将脆脆的签语饼掰成两半,一半分给了苏瑞,一半塞进自己嘴里。苏瑞眼疾手快地从签语饼之间抽出那条小小的签子,看完上面的签语,就百无聊赖地把小字条扔在了桌上,说,「什么嘛,真无聊。」

&esp;&esp;林鹤洋拿起那签子一看,上面写着,「youwillbeblessedwithlonvity(愿汝长久)」,他便说道,「这不是挺好的嘛,祝你长命百岁呢。」说罢,见苏瑞还是兴致索然的样子,便从背包里掏出一支记号笔,在那签语下面狭窄的空白处写下了几个字,又递给苏瑞说,「你看现在怎么样?」

&esp;&esp;苏瑞拿过那签子,看完便笑了。

&esp;&esp;签子上的「you」被划去了,下面写了新的字。

&esp;&esp;「l≈swillbeblessedwithlonvity」

&esp;&esp;那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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