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他也知道,言蓁今天不开车的原因是之前出过事故。虽然没受伤,但受到的惊吓也足够让她不敢再在雨天开车上路。
不过他没说出来,而是问:“晚上想吃什么?”
“你要和我去吃饭?”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外面下的不会是红雨吧?”
“今天辛苦言小姐替我斟茶了,当然要礼尚往来一下。”
这话太正常了,正常到完全不像是爱和她呛声的陈淮序说出的话。言蓁惊讶于他态度的转变,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想了,心情颇好地轻哼一声道:“算你识相。”
她拿出手机,一家家地搜索着餐厅,准备挑个贵的好好地宰陈淮序一顿。
“这家好像还不错,之前应抒他们吃过,还给我推荐了。就是要预约,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约到……”
她念念有词,没想到陈淮序根本没注意听。他系好安全带,侧头看向她,问:“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我是说,这个餐厅要——”
话没说完,因为陈淮序突然俯身过来。
透过挡风玻璃进来的光亮被他的身影遮挡住,言蓁眼前一暗,有一瞬的怔愣。
他身上很好闻,不知道是什么香味,清淡又澄澈,恰到好处地盈满鼻尖,像是一张网,沉沉地笼住了她。
停车场白亮亮的灯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软的光。她甚至可以看清他微微扇动的眼睫毛,还有右眼角下方那颗极淡的痣。
即使言蓁十分讨厌陈淮序,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两个人初遇时言蓁还在上高中。那时候言昭和陈淮序在国外读书,放假回国后两个人相约一起打篮球。言蓁不想写作业,积极地黏在言昭的身后跟过去,就看见了在篮球场边等待的陈淮序。
他穿着黑色T恤,身材清瘦修长,正低着头看着手机。弯曲的手臂并未怎么用力,却能看出隐隐的肌肉轮廓。夏日的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里洒落,半明半暗地勾勒出他线条清晰的侧脸棱角,顺着他被黑色碎发微遮的后颈,落在他挺首的腰背上。
因天气燥热,炙烤得空气都发烫了,蝉鸣声聒噪闹耳,而他气质冷淡,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周边的喧嚣躁动都与他无关。
言昭叫了他一声,陈淮序转头看过来。
恰巧微风吹过,树叶拂动,光影在他的眉眼间流转,从发梢到唇畔,全都映在了她的眼底。
那年言蓁17岁,陈淮序22岁。
只论第一印象,言蓁绝对是对他有好感的。他那张脸太有欺骗性了,甚至还让她生出了些少女朦胧的悸动。只可惜在后来的相处中,两个人性格中不兼容的部分彻底暴露出来,沦落到了现在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如今27岁的陈淮序看起来更加成熟了,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强势与陌生的掌控感,周身散发着如利刃般的寒光,锋利而冰凉。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冷淡的压迫感。
此刻,他就这样垂着眸子看她。寂静无声里,仿佛有丝般的暧昧在缕缕浮动。
距离太近了,近到只要他略微低头,就可以触碰到她的唇瓣。
言蓁蹙起眉头,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以为时间会很漫长,实际上令人无措紧张的对峙只短暂地持续了几秒,陈淮序错开了视线,微微偏头,伸手越过她,从她的身侧拉出安全带,捋顺,随后扣上。
“咔嗒”一声轻响敲碎了刚刚突如其来的旖旎氛围,萦绕在周身的暧昧气息瞬间消散。他带着隐约的笑意道:“你刚刚在期待什么?”
言蓁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要来吻她,此刻心下又羞又恼。她侧头狠狠地瞪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道:“陈淮序,你——”
她下意识地要起身,结果动作太猛,被安全带勒住了,脊背重重地弹回柔软的椅背,撞散了她本来盘旋在嘴边要质问他的话。
陈淮序将西装外套递给她,道:“披上。”
初春的天气带着乍暖还寒的凉意,下了雨更是湿冷一片,她的穿着漂亮单薄,刚刚一碰,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她一时噎住了,气急败坏地扔了回去,道:“谁要披你的衣服?”
“看来你很热?”他作势要去按控制面板,“那我开冷气了。”
言蓁毫不怀疑陈淮序真的能干出这种事,她被娇养惯了,也不可能为了一点所谓的骨气真的在他的车里受冻。于是只好憋屈地扯过他的外套,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这个人大卸八块。
陈淮序看她披好衣服后,便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车缓缓地驶出停车场。
天色渐晚,路灯早早地点亮,斑驳的灯光被飞驰的汽车拉扯成模糊的光影,又被雨晕染开,映在车窗上。言蓁看向窗外,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尴尬,耳垂发红,指尖不由地揪紧了他的外套。
可恶的陈淮序。
给她等着,她绝对要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