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焦虑中,往往能调动起天马行空的想像力,不过才煎熬了几分钟,甘蓝的脑神经和视神经就已合作拍摄了好几组电影里的场面了——「如果她已经另有打算了怎麽办」、「万一她其实早就腻烦了我,只是先前没有说出来。。。」……
墙上挂着的橡胶水管正哒哒地滴出水,在甘蓝听来,就像是在倒计时的□□。讨厌的是,感官总能够把令人不适的刺激准确收集、再加以放大,搅得甘蓝无法排练她将要说的话。
韩乐天见她如此困扰,便也不去跟她打岔,只独自在园区内转悠赏花。
Shannon回到实验室时,白芷正在指导最後两组学生完成蛋白质提取。几人围着一台子的仪器和试剂忙碌着,并没注意到门口的Shannon。
往盛装实验废弃物的桶内一看,Shannon立刻咧嘴皱眉,自言自语地设想着一段对话:
「『What have you been doing this morning(你今天早上都干什麽了?)』
『Fractioning proteins from sheep blood。(提取羊血中的蛋白质。)』」
觉得有些惨不忍闻,Shannon又自好笑道:「Probably a romance killer。(还真是毁气氛啊。)」
她正为剧情的走向不满时,剩下的几个学生也终於做完了,白芷转过身来时,表情略有些意外。
「How’s the collection going(采集进行得怎麽样了)」
白芷一边将试管放入冰箱,一边用工作时的口吻询问着。
「Um……」Shannon灵机一动,觉得这问题提得恰到好处,「Actually…I might need some of your help in the greenhouse。(事实上,温室那边,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一路上,Shannon都在编撰着她遇到的一系列麻烦,不是土层里有真菌感染,就是某批种子无法发芽。白芷觉得奇怪,反问说植物学明明是你的领域,怎麽倒问起我来了。Shannon便全程百般蒙混,使尽浑身解数把人骗到了目的地。
「Here it is!(就在这儿了!)」
到温室外时,趁白芷不注意,Shannon半推着将她送进去,又从外面迅速关上了门。
「Sha…」
白芷不明所以,正要回首去问时,视线已然被满目的绿色吸去了。
淡然欲滴的露珠,徜徉悬挂在单纯洁净的色彩间。温室尽头的排风扇缓缓转着,疏懒的叶蔓随着轻轻摇曳起来,现出同样被吹拂起的一片衣角。
「How did it go(怎麽样了?)」
韩乐天从灌木丛里蹑手蹑脚而出,猫腰潜至偷看得正兴起的Shannon身边。
室内栽培的植物生长得太过茂盛蓬勃,这鬼祟的两人只能透过缝隙艰难向内窥视着。
「Damn! This thing is soundproof!(烦死了!这材质是隔音的!)」
韩乐天听见Shannon的抱怨,站直身子,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提出应该给甘蓝和白芷一些隐私。Shannon回头瞟了他一眼,带着彻底的不屑,而後继续以双手做望远镜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
玻璃墙内,甘蓝的双腿像陷在了流沙里,无力抽出似的。白芷的目光低低垂着,睫毛遮去了大半眸色,使人猜不透她正看向哪里。
「你最近……好麽?」
之前极度的紧张,令甘蓝的声音到半程就嘶哑起来,她掩住口轻咳了一下,脚步往一个方向略动了动。
「几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现在,我想都告诉你。」
放在两个月前,甘蓝教叶紫弹琴的时候,她绝对想不到,变动来得会如此之快。她当时还不知道,那个早就被郝厅长视为眼中钉、并被借机调走的朱处长,其实和庄家已经保持了多年的利益关系。虽然对庄、郝、任之间的纠葛粗略了解,但那次的杀鸡儆猴行为,竟充当了整个事件的□□作用,也是甘蓝未曾料到的。
从两年前开始,庄家低价收购部分酒厂,又在获利之後疏於管理、造成多家企业倒闭的时候起,就已经和郝厅长及其势力结怨。近年来,又是在修建某条高速路时,庄家因为拒绝拆除路线上的两处加油站,和多家利益相关者的矛盾便再次加深。
不保晚节的庄君直,没能将君子装到底,见财起意的本性难移,和阴暗势力打起了交道。谁知生於不义的「老龙」团伙,亦赶在庄君直声誉受损的时候落了网。「老龙」本人虽已被判死刑,但他的妹妹胡丽罪不至死,在李全博的一番软硬兼施之下,她终於供出了庄家藏毒的窝点。
逃跑未遂的庄君直一家三口,也知到了四面楚歌、死到临头的光景。被押之时,庄君直并无多少狼狈之态,倒是多了些人之将死的超脱,最後一次受审,他洒脱一笑,只在陈述中留下一句:
「就只有我是不乾净的吗?」
这句话引来之後媒体人的争相解读,其中一篇及其精彩,标题为——「从宁国府那对石狮子中间走出的第一人」。
「Ah! I can’t see!」
韩乐天先是找了几块砖头踮着,不一会儿又扒着门缝龇牙咧嘴地往里瞅,抱怨Shannon到底给植物都用了什麽作肥料,偏偏挡住关键的部位。
「What happened to your 『we should give them some privacy』?(谁刚刚说要给她们隐私来着)」
Shannon看着他上窜下跳、忙得不亦乐乎的滑稽样子,立刻严正抗︱议起来,一把将韩乐天从本就不稳固的支撑物上抓下。
从起初刚见面,到甘蓝讲完所有这些,白芷始终未发一言。甘蓝心里没了准儿,垂下头看着脚上的蓝色帆布鞋,身边的叶尖上落下一滴水珠,遇到鞋子的材质,慢慢发散开来。
「是谁允许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