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潜意识的反应,大概你最近压力过大,需要放松。”我差一点就把巴贝卓乐土五个字说出来,可那种地方,姜慧自然不能去。不过我随即想到了拼图大陆:“我带你去下面的大草原转转?”
“那地方能随便下去吗?”
“别人不行,我可以。”
“猛兽太多,还都是史前复活的猛兽,犯不着把命丢在那儿。”
“学校有安全宣讲车,是达尔文老师给学生们开展动物普及教育课程用的。还是我向白部长申请的,将两辆武装运输卡车稍做改装,安了四排座位,又围着骨架罩了一层钢化玻璃,就算遇见恐龙也撞不开。”
她没接茬,却问道:“孩子们的健康状况如何?”
“非常好,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挺亢奋,虽然普遍没大没小,可这就是老周需要的校风,这老头……跟他们在一起这段时间,我自己年轻不少。”
“难怪你胡子都刮得少了。”
“昨天早上才……”我愣了一愣,却见姜慧继续扫荡着盘中的玉米粒,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她的一种“幽默”。
她接着道:“我们最近的工作,主要是为下一批五百名活体冬眠者复苏做准备。”
“十四岁的?”
“是啊,这五千名活体冬眠者,未来将每个月复苏一批,我没想到,咱俩的工作竟然形成了环链。”
“那么第三批,就是十三岁的?”
她点了点头:“依年龄划分层次,每一岁五百人,最大的十五岁,如今最小的只有五岁,我们的复苏中心,将在一年之中,为新大陆增加四千五百名新生力量。”
智人管理局到底在搞什么?囚禁我们便罢了,为什么又要让我们去复苏这些孩子?还要为他们提供完整的教育?
“怎么了?”姜慧发现了我的异样,竟然破天荒地开始关心我。
“你发现没有,这群孩子有些与众不同。”
“不同吗?”
“不同!”我用钢叉扎起一块面包,“长相和我们不一样。”
“因为……”
“因为他们是受战争影响,遇到了核辐射,脑袋就变大了——你是想说这句话吧。”
姜慧耸耸肩:“你既然知道答案,还有什么好奇的。”
这才是最怪异的地方,我追问:“这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嗯……大孩子是战争中紧急撤离的学生,小孩子嘛,大部分是幼儿园、托儿所和医院带出来的。”
“这就更怪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五百名十五岁的孩子,五百名十四岁的孩子,五百名十三岁的孩子,就连五岁的,也是五百名——未免太巧合了吧,谁会在战争中特意遴选他们,而且做得这么有序。”
姜慧忽然坐直了身子发怔,手中的刀叉在烤牛肉的上空摩擦着,过了十几秒才恍然似的对我说:“的确有些巧合,你知道原因?”
我摇摇头,“我就是好奇而已,我曾经问过学生们,他们的记忆几乎是一致的:人类被机器打败了,他们必须离开大陆进入海底,是军队在战火中救了他们……”
“非常符合这一年来的情境。”
“但若详细问下去,你家是哪里,你父母的名字,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之前的学习如何,他们全都讲不出来,每个人都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似的。”
姜慧放下刀叉,眉头微皱:“那的确有些怪了。”
的确有些怪了,我和姜慧头一次心平气和地聊了这么多。
这些孩子甚至连姓名也没有,这是我当射击老师第一天便发现的一个问题。
当我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台下坐着的五十双好奇的眼睛,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虽然周厅长为我准备了射击理论的相关教材,我大概翻了翻,觉得用半年去讲述枯燥的武器发展史和弹道轨迹理论,实在是浪费时间,如果危机降临,没摸过枪的孩子们空有理论,也没多大用处,于是擅自做主,用我的经验去给他们授课。
第一节课,我让关鹏帮我搬来一个笨重的箱子,箱子里从弓箭到宋朝出现的火铳,再到近现代战争中纷纷扬名的19世纪英国轻步兵配备的来复枪,二战前德国军队的Kar。98k毛瑟步枪,美国的勃朗宁手枪,张之洞时代的汉阳造88式,苏联人研究的战争屠夫AK-47,以及二十年前在军队普及开的电磁脉冲枪,可谓世界枪支历史的小博物馆。这些武器都是达·芬奇根据设计图,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复原完成的。
我将武器摆在讲台上,让学生们去发表对这些武器的直观看法,拿到点名册的时候,还以为拿错了,上面全是以字母N打头的英文和数字混合编号,从N1350到N1399,经过与学生和关鹏反复确认,我才知道,这些代号就是他们的名字。
其他老师也一定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烦恼,所以,每一位老师根据自己的兴趣,为孩子们取了不同的名字,以至于他们在每一科的课堂上都有不同的名字。
以N1361为例,他在孔丘的课堂上,名叫暮春;在爱因斯坦的数学课上,暮春成了“夸克”;化学老师诺贝尔用元素周期表为孩子们命名,夸克又成了“氮”;孙武索性用春秋时期的五个先后问鼎中原的大国,把孩子们分成了齐、晋、楚、吴、越五组,每组配以十个天干,诺贝尔的氮元素又成了“楚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