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倌疲惫的捋了捋胡须,示意小儿子站过来。
“是。”陈家洛走到陈世倌旁边。他一靠近,尽管年纪大了,鼻子也不是很灵了,陈世倌还是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酒味。他皱了皱眉,把想要呵斥儿子的心给强压下来说:“家洛,你年纪也不小了。”
“是。”
“从前你做了什么事,交了什么朋友,我不管。现在,你得帮为父办件事。”陈世倌目光在儿子身上转了转,心下暗叹,饶是历经三朝,见惯了风浪的他,也实在是弄不清楚,怎么前年一病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般呢?
想到自己一会儿要交代他的事,陈世倌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从前那个虽说身子羸弱,三天两头的生病,但却很听自己的话,从不出去胡来的儿子好,还是喜欢现在这个,身子健康,却老是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一天到晚出去喝酒的儿子好。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一念至此,陈世倌长叹了一口气说:“你过来。”他走到书案后,取了一封银子递给小儿子,然后又道:“皇上已恩准为父致仕,只是如今已近年关,当今体恤老臣,定然不会让年节时我也在路上奔波,想必过了年,才会有旨意下来。”
“如今老大在任上,你姐姐们又都嫁在外省,我想来想去,这次回去,肯定是事多繁杂,临到头再办,反而不好。老家那边,就只有四房人,人手倒是齐全,就是少个主事的,我看你这些年也闲着,不如先回去,帮着为父把那边的宅子打理好,再帮我拜会一下亲朋好友。”
陈世倌一边说,一边说了几个自己在老家时的
好友,说到一半时,他看了眼窗外,迅速的以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名字,待儿子看过后,又状若无事的以袖子一抹,把水渍抹掉说:“这次你回去,先行祭祖,然后便去亲戚家走走,把为父要回来的事告诉他们,尤其是这几家。”他以食指指尖点了点刚才写下名字的地方说。
陈家洛没有说话,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了下来。
陈世倌到底是年龄大了,这么一番话下来,加之心情大起大落,也有些撑不住,又叮嘱了几句,吩咐陈家洛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早就上路之后,便先回去歇息了。
陈家洛回到自己的院内,得了信儿的心腹丫鬟早就在忙碌着为他收拾一路上所要用到的衣物,因为是轻车简从,所以东西不多,也不用装箱,只是拿几个玉色绸里的哆罗呢包袱包了。
陈家洛站在窗前,望着院内种的那棵西府海棠,心不在焉的敲着窗子,他偶尔回头看了看,见那丫鬟正开了箱子,从里往外拿东西,那衣物颇多,她一不小心从里面带出来一张素色锦帕,帕子的右下角依稀可见绣着一朵鲜艳怒放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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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璜
第二日一大早,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陈世倌家的大门外,陈家三爷带着几个健壮的青年仆人,跨上马,一行人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一路往南去了。
乾隆收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太意外,往年有大臣奏请开缺亦或是致仕归乡调任什么的,总会提前派家人回老家去打点好一切的。陈家亦不能免俗,所以乾隆只是点点头,吩咐粘杆处继续监视着就好,便把精力转到了其他地方。
如今已近年节了,从腊月初一开始,乾隆每天除了批阅奏章,书福字赐给各宫、御前大臣、御前侍卫、诸王大臣、内廷翰林外,还要忙另外一件事——恭楷抄写圣祖庭训。
“哎……”乾隆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伸手拿过茶来抿了口,一旁的吴书来觑了下他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建议着:“皇上,您都写了大半日了,您看……要不要出去疏散疏散?”
“不用了,”乾隆摆摆手,跳下炕来,用力伸了个懒腰,脖子左右转了转,又上下摆着手,在暖阁里来回绕了几圈说:“朕就这么疏散疏散就好,唔,还有一大半儿没抄呢……”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又坐回了炕上说:“吴书来,来给朕捏捏!坐了这半日了,脖子僵的很。”
“嗻!”吴书来忙走上前来,帮着乾隆按摩起肩膀来。
力道适中的按摩有效的缓解了疲劳,吴书来足捏了有小半个时辰,乾隆才摆摆手,示意他出去给自己换盏沏的酽茶过来。
待吴书来出去后,乾隆又盘好腿,取了笔来,又认真的抄写起来:“凡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乾隆抄写的极为认真,笔下的字可比他批阅奏折时写的字漂亮多了,没办法,这些日子以来,为了节省时间,他批阅奏折时,只要不是太重要的奏章,能少写一字便是一字。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大臣接到的批复,大多都是“准”、“知道了”、“酌情办理”……
乾隆这也是没办法,谁让珊图玲阿当着皇阿玛和永璂的面,夸自己的字好看呢?
还让自己亲自写几个字去教他们……
这下可好,皇阿玛那脸一板,自己的两腿就开始打哆嗦了,哆嗦还没打完,那边儿皇阿玛就悠悠的抛下一句话来:“弘历,平日你不是事事都效仿你皇玛法么,如今朕看也不用多,你把圣祖庭训抄了来,朕和永璂一人一本,正好可以当做字帖。”
圣祖庭训……还要拿给皇阿玛做字帖……
乾隆顿时郁闷了。不为别的,他做皇帝这些年来,那字是早就定了型的,说实在的,比起皇阿玛和皇玛法,那是差了许多的,如今皇阿玛让他抄圣祖庭训。
那是能随便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