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浅溪中,凤玉宛若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而他仰睑对天,闭目宛若冥思的神情,更在瞬间掳获了万物的目光,包括了那藏身于草丛中的兰舫。
是他!她的心狂跳著,下一刻,更不自主地盯住凤玉沐浴在银光的睑庞、宽肩、阔背……窄腰,还有臀和腿……那引人遐思的一切。
她移不开眼,因为这样的他是如此天凿自然,没有隐藏,也因为那张面容,是那么地深刻到今她震撼,如果仔细点,还可以瞧见他脸上的细部神情,他……是在笑吗?且笑得恁般满足,彷佛世间所有幸福尽归于他。
好似感染了他的情绪,一道浅笑亦浮上兰舫的唇畔,她抬手撑住下颔,不觉让笑意直进心底。
只是心底?倏地清醒,因她居然摸到了自己脸上那抹明显的……开心。
哗!兰舫,你到底在做什么,竟呆到对著没穿衣的他……傻笑?背过身,捂起脸,只差没用力捏坏了那充斥著锻铁高热的脸颊。
怎么会这么巧?她半夜到溪边想净身,他居然也跟著来,呃,不是!他肯定比她早一步,因为他身上的衣物已经……
天!她又想什么了?眉心紧皱,暗嚷著羞窘,兰舫就这么蹲著一动也不敢动。
好半晌,直到一阵凉风吹来,她哆嗦,并低头望住。
衣服?意识到自己的困状,她急忙拾起搁在一边的裙装,并极尽轻柔地先随意披覆上,下一刻,更开始蹑手蹑脚地想离开草丛,离开这让人窘迫的场面。只是,等她吁气庆幸没被发现,且踏上小径想往木屋方向奔之际,那来不及穿鞋的脚却不幸地被一颗石块绊了去。
“啊!”她应声扑到,手掌搭住地面,微小的石子不留情地扎她的手脚,惹来她抽气不断。她翻过身,跟著敏感地往小溪方向看,寂静的结果尚且让她松口气。
她呼痛的声音已经忍到最小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咬牙,将掌心一颗尖锐的碎石挑去,并睇住那渗血的伤口。呼呼!不痛不痛!回去再上药,忍忍!
“呃。”心头急,欲爬起,可不知怎地,腹间竟忽来一阵疼痛。刚刚她该没摔得太重才是呀?怎会?她抚著肚,疑惑著。只是下一刻那股疼痛却又强袭而来,这回她终于受不住,呜地一声捧腹倒地。
怎么会这样?偏偏在这个时候……
“呃呀……”好痛!又是一阵,这是拆骨撕肉的疼痛呀。才眨眼,她的脸庞已转成青白,全身更被冷汗浸湿。
一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似乎不是正常的痛,那痛,既强烈且毫无脉络可循,它毫无因由,更莫名地令人心乱,就好似它一直潜伏著,高兴何时来就何时来。然,无法怀疑地,它几乎是宣告胎儿即将不保的恶兆,她知道!只是怎会如此?她虽不想让这想法征服,但却仍身不由己。
因为就自知,她的身体并不曾受过任何足以构成这情状的伤害呀,她的孩子真保不住了吗?抑著痛楚,她咬破了唇。
可是不,她不想失去这胎儿,虽他在她身子里才几个月,但那感情却是任何事物所无法比拟。
“呜……”强痛波涌,她曲身抱住肚腹,并克尽理智忍住想翻滚的欲望,只为不想再让腹间的胎儿再承受一丝震动。孩子呀孩子,别走,娘还想见著你,不会甘心,不会甘心……谁来救她?凤玉……凤玉……
豆大的冷汗积蓄在她额间,须臾汇成流,奔过她的眼睑,流窜过乾涩的瞳仁造成刺激的痛觉,可那刺痛之于腹痛,却只是一于百千。老天,她……是不是快死了阿?谁来救救她,救救孩子?凤玉,凤玉呀!半闭著眼,心里只是低唤著那唯一的名,此时的她居然觉得这夜突然好黑、好冷……
然而正当她就要昏厥之际,一阵匆促的脚步声身在身边响起。
勉强睁眼,睇进那道羊脂白的身影,她的心就好似落进一道厚实的网中,有种被紧紧保护的安心。不,该说是占领她已久的胆怯、不安,都已在霎时间消失,因为他……真听得到她。
“你……”气息奄奄。
“别说话。”那若雕凿的脸庞,早已因纷杂的情绪而显得扭曲,怀抱起几乎痛到断气的兰舫,顿时,月色苍白的树林间,只见一道焦心如焚的身影疾奔。
偎在凤玉宽阔的胸膛前,兰舫将耳贴近他的心窝聆听著,而脑海则将他与那青年的面容合而为一。为此,她泛紫的唇间出现一抹笑意。“你……是不是一直都看著我,从不曾离开过?”抓著他沐浴后湿凉的衣襟,虚弱地问。
其实,她早识得他的,只是那段有他的记忆,不知被谁偷了去。白凤玉出现之后,兰舫便一直不敢承认这种既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因为如此深刻隽永的感受,是已为人妻的她所无法面对、进而探问的。
低下头,瞅住那张死白的绝美容颜,凤玉只是紧抿著唇没回应,而脚下亦不敢稍停。
等他将她带进屋内,安置到床铺上,她人早已陷入昏迷。
好安静……她,是不是死了?
再张开眼,兰舫有种全身筋骨被拆散再重组的感觉,她的气力全无,哪怕只是掀掀眼帘,都能使她昏眩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