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天队里还在劳动,魏富国和吕金莲在五队,他们今年有块荒地,说要改出来明年开春时候当旱田。刚好那天就剩了一小点,一队的人就都上了。这地以前是吕家一片祖坟。虽说现在红旗飘飘,文青下放。大家也不再迷信这些了,但多少也有些忌讳。于是在开挖的时候,都先清理了这些坟包子,里面的几把烂骨头也给重新埋到了乱葬岗,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搞得还蛮正式的。大家一齐劳动时,有个和吕金莲关系还不错的妇女就开玩笑说:“要是你那些祖宗没搬干净的话,这田还没人敢种哩,你看你们那些祖宗都是些凶的很的人啊!”
吕金莲一挥锄头,“凶个屁,这人一死还凶个么子鬼?谁敢阻挡我们的革命工作,我们就砸烂它!”
这时正好五队的小队长在旁边,一听到这话,十分高兴。也是想拍拍这个凶女人的马屁,方便以后搞好工作。他就大声吆喝起来:“大家听到没得啊?吕金莲同志的这种精神啊,这种热情啊,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啊,大家鼓鼓掌啊!”吕金莲十分高兴,直起身来准备接受大家的掌声。
谁知道就五队队长鼓了那么几下,其他人一个也没理睬。她气得哼了一声,抡起锄头,狠锄了下去,听到咚的一声闷想,像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她把锄头一别,土一拨开,发现一个圆圆的白色的东西。“咦,这是么鬼玩意?”她脱口而出。
旁边那妇女伸头一看,脸都白了:“哎哟我的妈,这像是个人脑壳盖子哟!”几个人围了过来,用铁锹仔细的把它挖了出来,一看,果然是个人头骷髅。五队长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又出这么个玩意,不是说清干净了吗?“来,来,把这边上都细细挖一哈,看哈还有没得别的骨头。”这几个人又挖了一下,没再发现别的,就这么一个骷髅头。
话说那吕金莲一见挖出这么个东西,心里早就毛急火辣。为什么,因为这家伙一出来,又要烧香烧纸又要弄到乱葬岗去埋,这样下去,今天天黑了,这块地也搞不完。老娘我屋里还有一大堆事哩!
果然,那队长就在喊:“那个,魏富国,你去大队办公室去看一哈,还有没得点纸香,我记得今年还剩了些。”魏富国正要去。吕金莲走了上来:“不要拿了,一个死人头,搞什么这么多东西?”
说完,她提着那个骷髅头,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走到几十米外的山脚下,这山脚上还有很多以前说植树结果没用上的坑。她一把把个骷髅头丢到坑里,高声冲这边喊了起来:“你们继续挖啊,好早点放工!我先把这破死人脑壳埋了!”
众人都看呆了,这都知道吕金莲凶,可凶到这样子,还是让大家开了眼界了!
吕金莲一边从边上扒土下来,一边看着这骷髅头,越看越气,“你个死脑壳,不在脖子上呆着,到处乱跑,耽误我这多时间!”一时上了火气,一下抡圆了锄头砸了下去。
吕金莲敲碎了骷髅头,把它草草一埋,马上又回来锄地。五队长看得是心服口服,暗道:人家这才是领导的料,做事这么利落果断!不由得颇有些自惭形秽。
吕金莲回家当天晚上就发烧,花生米还没剥完就想着睡觉。魏富国就让她先去睡。谁知道这一睡就睡了两天,好容易人起来了,又成了个疯子!怎么不叫魏富国急哩?
范婆婆一听这事,和汪半仙对视一瞥,眼神交流之余,心里就各自有了底。回头就对魏富国说:“我看是阴魂冲了身哩!”
汪半仙高兴了,收拾了下自己随身带着的家伙包裹,对范婆婆道:“师姐,您歇着,俺去去就来!”
刘大少忙问:“这事范婆婆不去啊?”
汪半仙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体贴人呢,师姐她一女儿身子骨,跑动跑西的,嘴里不说,其实腿脚早累着了,让她躺床上歇歇成不?杀鸡焉用牛刀,我这个阴阳先生对付就搓搓有余的。”
那魏富国情知众人拾材火焰高,一看就汪半仙一人跟自己回去,还是担心的不得了,说:“先生啊,这事有把握吧?”
汪半仙哼了一下,“这点小事,没得怕的!”
马晓燕一听说没什么好怕的,就鼓动着刘大少带她一块去看看,说是有什么要出力的活,大家可以帮帮忙!要说这女孩子家这几天也是闷得慌,听说有这么个热闹可看,就愿意去看一下,也胜过在家里干耗着。
要说这汪半仙平时被这群小年轻的说的可不少,说什么神棍骗人啦,说我这什么是什么人民的鸦片啊。心里也有那么点不平。这回就答应他们去帮一下忙,心说:“这次得让你们见识一下我是不是骗人!”
当下,这汪半仙拿了几张符纸,又找马晓燕借了钢笔,在符纸上浓浓的画了几道。刘大少看得直愣:“老爷子,从小我也见过这一套的,不过这用钢笔画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哩!”马晓燕这才知道汪半仙是在画符,失声道:“这就是符啊?我还以为汪伯伯写了条子要我们去传消息呢,难怪这字我怎么不认识哩!”
汪半仙狗屁的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小山羊须,得意洋洋的道:“只要人有神,符就有神!这画符画的就是精神!”
刘大少说:“那您这么说,只要人有神,画只乌龟也成,这话是对的?”
汪半仙也不见怪,笑嘻嘻的说:“这话也不全对!就像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选集,印在书本上,是他的选集,读了让人进步。印在报纸上,那也是他老人家的选集。读了,咱们也能进步!但你要是改里面的字,那可就不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