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入了洞房里的沈如意用帕子搓了搓有些潮湿的手底心,由人牵引着坐在了软榻上。一十二幅大红金绣如意团鲛纱幔无声地委垂于地,鸳鸯铜鎏金香炉焚着百和香,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升起,散在空中香气缥缈绵软,似能驱散身体疲惫,令人感觉十分舒适。
而后那些丫鬟婆子就退到了外头侍候着,沈如意独自坐在喜床上,没一会儿就觉出屁股底下有些硌着,不消翻看也知道是撒帐人在她进入洞房前布下的吉祥兆头,可这么坐着委实不大舒服,她一向不喜欢委屈自个儿,趁着四周无人便自个掀了喜帕走到桌边倒茶水吃。
也是这会儿她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房里,金胎掐丝珐琅鸳鸯烛台上燃着一对龙凤喜烛,紫檀金漆床榻雕刻着寓意多子多孙的石榴与莲藕,床幔分于两侧用玉钩子松垮垮勾着,榻上平铺着寓意明显的‘百子被’……
她轻啜了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好歹忍下了前世带来的习惯,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到了这光景下反倒全都爆发出来似的,心如擂鼓。
待目光触及屋子一侧摆着的几口大箱子,她复又起身走了过去。箱子里的是沈顾氏送的陪嫁物,以及她让人装呈带来的书册,只是一时有些分不出。沈如意想拿先前读了一半的一卷看却不知放在哪只箱子里,便一只只打开了瞧,箱子里金银玉饰、绫罗绸缎、书画古董、布饰被褥应有尽有,华光熠熠,她尚没找到就听着后面兀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想到自己此时的不合礼数,沈如意连忙将盖子一阖三两步往喜床上一坐,盖上喜帕,端的不动如风。
从外面开门进来的封晏觉得眼前影子一晃,好似带过一阵风,他沾了不少酒,可眼底甚是清亮,视线禁不住落在床沿那坐着女子起伏的胸脯上。
“……”
沈如意端坐在榻上,螓首微垂,鸦翅般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也怦怦直跳,没想过封晏会这么快回来。而随着门吱呀复又阖上的声音,房里再没了动静,除了龙凤喜烛偶尔爆出哔啵的灯花,更衬得诡异安静。
而那道视线又是那么明显,隔着嫣红喜帕,沈如意愈发紧张,手心里涔出黏腻的细汗,低头专注地盯着裙下露出的一双嵌着东珠的凤头鞋。
之后便感觉到男人拿着喜秤缓缓掀起她的盖头来,红绸落地,露出女子姣好容颜,平日里即使不染脂粉也甚是美艳的面庞盛装之下竟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再移不开眼。就好像跋山涉水,行径万里的僧侣终于求见佛缘的心情,一眼便能让心情平静至极。
“如意……”封晏舌尖抵着下齿,唤的这声蕴了百转千回的心绪。阿瑶……
沈如意雪玉般的脸映着大红床帐,微微带着红光,她之前是没见过封晏的,总以为会像封将军那样是个莽汉,又或是平凡普通到叫人忽视的那一类,却不想竟是这般……世间之人多好美色之徒,沈如意也不可免俗,一时有些怔愣。
她正胡思乱想就察觉旁边一陷,他竟是坐在了她身旁,忍着抬屁股挪向一边的冲动,可身子还是不由紧绷起来,红着脸道:“……夫君,时候不早,早些歇息罢。”话说着无意识揪住了嫁衣拧起了褶皱。
听出那话里意思的封晏勾了勾嘴角,端了从旁拿来的合卺酒,“我都不晓得夫人这般性急,不该先喝了这酒么。”
沈如意脸一热,抬手就要去接,却被他躲过饮了干净后将她带入怀中按住后脑勺抵上凉薄唇瓣。
温热的大手托着她的后脑,舌头长驱直入时将那略带辛辣的合卺酒一并送了过去。
“唔。”那辛辣的液体流入喉咙,沈如意一阵挣扎伸手想要将他推开。可封晏却收紧了箍在她腰身上的手勾起她的舌根反复吮吸,在她的檀口中放肆的横扫肆虐。
屋外黑影憧憧,树叶婆娑。直到细微的脚步声远去,封晏方才放开了险些喘不过气的沈如意,一双湛亮眸子贪婪凝视。
沈如意被吻得七晕八素,好不容易回过神,就对上封晏意味分明的烁烁目光,不由闹了个大红脸。“你……你喝多了。”
封晏却是晓得自个只喝了四五杯的量,还不至于醉,可……轻轻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说着便一歪靠在了她身上,恰好抵在她的肩窝,阖着眼轻轻嗅了嗅,“好香……”
“我……我让人去给你弄醒酒汤。”沈如意哪和人这般亲近过,随着那淡淡酒香涌过来,她只觉得屋子里有些过于闷热了。
封晏在她起身之际拉住了她的手,“不用,这等要紧的日子,我不舍醉的。”想了想又道,“约莫就四五杯,夫人可是嫌弃我身上味道重?”
沈如意被牵着手,垂首就看到男子慵懒后靠的样子,如同受了蛊惑般摇摇头,确实他身上的酒味不重,相反与他身上隐隐的苏合香混成独特的气息,反倒好闻得很。
“吃了这酒便是礼成了,从今往后,百年好合。”男子与她是同样艳红的嫁衣,衬得眉目俊美无双,而那笑,更是将那俊美衬得不似凡人。
沈如意一时看愣了神,待回过神时方觉出一丝不妥,这该是由喜婆做的,怎是他亲自来,而这喜房打从一开始似乎就是特别冷清。
封晏看着她迷愣,几乎能重合她前世的模样,忍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怕给人吓着,拉着人复又坐到自己身旁。稳着手拿掉了压得她整晚喘不过气的沉重凤冠,放下盘起的长发,大手体贴地轻揉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