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我们一行人都跟着段天狼进了他的房间,他们那边只有段天豹跟了进来。众人落了座,由弟子上了茶,大家就都吸溜着茶水,谁也不说话,气氛比较尴尬。按理说,段天狼作为主人应该先发话,哪怕是道个辛苦之类的废话也行。但段天狼这人除了性子极傲之外还不擅言辞,段天豹也不是个交际型人才。或者我们育才作为“有求”于段天狼的一方,先说话也是应该,可偏偏老卢和吴用这时候像哑巴一样。说到底,他们都是江湖人,这俩人对段天狼是看不上眼的,但既然答应前来拜访,现在已经算做到了,面子也给了,大家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也就算了,那些客套话他们是不会再说的。
我看了看还得我来打破僵局,就放下茶杯,还没等摆开架势,段天狼就面向我说:“萧领队有话要说吗?”敢情他也坐不住了。
我只得说:“段馆主,武林大会上咱们两家有缘,不打不……”
段天狼打断我说:“萧领队这次来的目的可是让我去贵校任教?”
……这是哪跟哪啊?我还准备说几句场面话呢。
既然他风马牛不相及地扯了过去,我也只好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啊,是啊,可不是么。”
段天狼微微点了点头,说:“如此甚好。天豹,你去告诉他们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跟萧领队走。”
这一下不但我目瞪口呆,连好汉们也瞬间集体石化,打死我们也没想到段天狼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我们根本就没料到他会同意。
最后还是心直口快的张清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真去呀?”
段天狼笑了笑,说:“我知道各位现在瞧我不起,以为我段某人为了这几分面子不惜做了跳梁小丑。”
我忙说:“没有没有。”
段天狼一摆手止住我的话头,继续说:“我段家向来人丁稀薄,到了我这一辈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我还有了个堂弟。不瞒各位说,这武艺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父临终前还告诫我说,功夫要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
与我的嗤之以鼻不同的是好汉们纷纷点头:“那也应该。”
段天狼道:“可是到了我这代,半生钻研武功,现已届不惑之年,还没有婚配。至于我那堂弟众位也见了,为人有些木讷。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20载。直到前几年我们忽然想开了,这武术一道本该是大家一起研讨,一个天才未必赶得上十个庸才,到了一定程度后靠一人领悟那是远远不行的,只有群英聚集这才能发扬光大,于是我们广招门徒开了这天狼武馆。”
林冲肃然起敬道:“段馆主能有这种突破,已经称得上一代宗师了。”
段天狼苦笑道:“可是这时我们才发现,就算我们想教,却未必有人愿意学。在我们武馆边上,有两间电脑培训班和一个英语培训班,天天门庭若市,而我们偌大的武馆一个月接待的人不过是个位数。我和天豹相顾无言,唯有苦笑,我们这才意识到在这个社会里,没人再愿意把时间花在得不到金钱回报的地方上了。”
吴用说:“可是我见段先生门下还是很兴旺的呀。”
段天狼道:“在此情形之下,我和天豹想了一个不得已的办法,那就是去各武场踢馆,渐渐闯下了一些恶名。可就算如此,也不过招来一些好勇斗狠的泼皮无赖。”说着段天狼朝外面一挥手,自嘲地说,“就是我现在带着这些废柴了。好在在我的教训下,这些东西现在还算乖巧。再后来就有了武林大会这个事,之前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拿第一,那样我天狼武馆才能名声大噪,招到天下真正爱武之人。怪我操之太急,心想现在的事情,吸引注意无非是做秀二字。于是索性打出了‘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个口号。其实自己私下也常常好笑,一个学武之人,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再之后的种种,各位也知道了,该是段某罪有应得。”
吴用叹道:“段先生真是一片苦心啊。”
好汉们听了这段原委,也都慨然,对段天狼的印象顿时不一样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一个反封建反旧思想的狂飙突进份子。不过从言谈举止看,段家兄弟的脑子还是跟现在这个社会有脱节,要不连老虎那两下都有那么多拥趸,他们这真才实学怎么会没人欣赏呢?
卢俊义还是忍不住问:“段馆主,打伤你那人你后来再见过吗?”他听吴用说怀疑那人就是武松,所以心里特别挂念。
段天狼脸上毫无难堪的表情,很自然地说:“没有,我也很想再见一见他。段某心高气傲,但对这人,我真是没什么可说,心服口服。”
张清他们互看一看,都失望地摇了摇头。
段天狼站起身说:“大家都是武学同道,想必明白咱们这行子找徒弟是越小越好,听说育才要扩建,我这才想到这个办法。”他转过头跟我说:“萧领队,至于我以前那帮徒弟,你随便给他们找个活干,扫地刷厕所就行。这帮人虽然废柴,倒也耗费了我不少心血,我更不想看着他们半途而废。”
我不由得暗骂,不管什么情况都改不了那牛烘烘的架势,听他口气倒像我是他武馆扫地刷厕所的一样。但同时也很佩服他这种偏执狂一样的精神,他和颜景生一武一文倒是挺相象的两个。
话说开了,事也定了,我们和段天狼的徒弟们呼呼啦啦地往外走。只听对面阳台上一声暴喝:“喂,你们是梁山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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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天狼他们倒是无所谓,我跟好汉们一听,耸然回头,见在我们对面的2楼上,站着条铁一般的大汉,身高应该在1米9开外,三十多岁年纪,头皮发青,站在那里把楼板压得嘎吱吱直响,手里端着刷牙杯。
好汉们一起向上观望,林冲和卢俊义最先认出了这人:“邓元觉!”二人话音刚落,张清不由分说就打出去一块石头。那石头带着劲风在空中只能依稀看到一条微渺的细线,眨眼间就到了邓元觉的近前。邓元觉举起刷牙杯一罩,“啪”的一声,那石头在铁质的杯子里发出巨响,哧楞楞在杯底直转。
段天狼本来在我们前面走着,这时回头说:“怎么了?”
吴用淡然道:“遇到一位老友,看来暂时不能和段先生同回了,失礼莫怪——时迁,你带着段先生他们先回学校,我们随后就来。”
时迁明白这是军师让他回去通风报信,点点头,领着段天狼他们快步走出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