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画盈的声音如珠玉落盘,清晰脆响,一字不差地落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元庆帝的手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富佳皇后身形一晃,被李画盈的话吓得几乎站不住脚,于是元庆帝转而扶住了自己的皇后。
虽然今天她那一向骄纵的小女儿,一下子变得与平日很不一样,让他有点捉摸不定,可她既然拿出了这君臣之道架势,元庆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只得端起国君的身份:“永宁,起来。”
李画盈执拗地伏在地上:“请陛下恩准赐婚。”
这傻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呢?元庆帝有点无奈,缓缓开口道:“娇娇,你前两天才让太子派人教训霍丛,现在又说要嫁给他。在这里,父皇随你怎么胡闹。可赐婚非小事,是朝堂之事,你可明白?”
元庆帝知道,如今这些个附属国一个比一个狼子野心,前两天就已经让东晋难堪,若是赐了婚,她一个不乐意,又不嫁了,那可如何是好?
李画盈自然明白他的忧虑,闷声回道:“娇娇明白。”
“这样吧,”看她仍是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元庆帝斟酌着说,“父皇给你五天时间,你再想清楚,五天后若还是想要那霍丛,父皇就给你赐婚。”
富佳皇后一听又要急了,那要是她的娇娇一时没想清楚,还是要嫁给那霍丛,东晋离覃皇宫千山万水,这下半生,她岂不是见不到娇娇几次?那怎么行!
元庆帝按了按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富佳皇后了解元庆帝,他这种眼神一露,该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的。当下心头也没那么慌张,一边把李画盈扶起来,一边附和元庆帝道:“你父皇说的是,娇娇,你先把药喝了,等身子好了,再细细想一下。”
有了元庆帝的承诺,李画盈也算是达到目的了,乖乖起来,让弦月替自己净了手,然后把药喝完。
小宫女赶紧捧着蜜饯,递到李画盈跟前。
李画盈一愣,心下有点感慨。
上辈子她在萧王府,身子一直不大好,喝药如喝水。萧王经常夜宿她房里,萧王妃善妒,吃穿都暗中给克扣,别说蜜饯,有时候菜饭连下人的都不如。
她拿起一颗放在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化开,如此真实。
没过多久,御医应召而来,为李画盈把脉。
富佳皇后在一旁看着,问:“如何?”
御医恭敬道:“回陛下、娘娘,殿下底子好,虽未痊愈,但也无甚大碍,这几天再好好调理一番便好。”
皇帝和皇后放下心来,又是吩咐了李画盈要好好休息,这才离开。
弦月扶着李画盈回到榻上,柔声道:“殿下,您还没好全,早点休息吧。”
李画盈躺下,由着她给自己掖好被角,小声地说:“弦月,我睡不着,想听你唱曲子。”
弦月眉眼一弯,笑道:“那殿下一边听奴婢唱曲,一边睡,可好?”
李画盈点点头,闭上了眼,听到弦月低声地哼着曲。许是弦月的声音太悦耳,抑或是殿里安神香起了作用,李画盈很快便昏昏欲睡。
而此时,在皇城东直大街上,供东晋来使住宿的行馆内,霍行远翘着腿喝着酒,丝毫没有一副皇帝该有的样子。
屋内烧着炭火,温暖如春。酒是覃皇帝令人送来的酒,醇馥幽郁,霍行远贪杯,不多时便热得扯开了衣襟。
他看了看站在窗边的青年,打了个酒嗝,道:“阿丛,来呀,喝酒!”
跟衣冠不整的霍行远相比,霍丛一身劲装打扮,显得宽肩窄腰,常年练武让他即使随意一站,也是笔直如枪,让人心生敬畏。
霍丛看着窗外的飘雪,头也不回,闷声道:“殿下,这毕竟是覃国,您没事就别摘下面具吧。”
霍行远哈哈大笑道:“我怕什么啊,武安将军长刀一出,三十丈内无人踪。”
此次东晋出使覃国,是两国早在半年前就约好了的。大覃看似歌舞升平,实际内忧外患,覃皇元庆帝想要和东晋借钱。
毕竟,在四大附属国里,也就只有东晋仍旧恪守附属国的规矩。然而,说到钱,东晋也并不打算借。众人看来是东晋皇帝亲来,实际是三皇子戴了个人皮面具代为出使,就是怕东晋皇帝被扣下。若是被覃人知晓东晋皇帝是他人假扮的,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风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