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卧的姿势如画一般,月光映照得她的缎袍不仅亮得刺眼,也有种凛然难犯的庄重之味。
瑾元不禁哑然失笑,半夜三更,摸进自己妻子的房门,像个登徒子一样的自己,若是让下人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会暗中偷笑吧?
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主动生起这样难以自抑的亲近之情,难道,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可以完完全全拥有她,才让他这样方寸大乱?
沉吟许久,他决定还是不要打扰她为好,见窗子开着,冷风呼呼地吹进来,他体贴地伸出手为她关上窗,再转身时,恰好看到她一侧的脸颊上,依稀有什么亮光闪动。
那是……泪光?
这看来温柔沉静又坚强果敢的女人竟然暗自悄俏流泪?她为什么哭?为了……今夜他的失约吗?
心头一揪,他忽然很想把她唤醒,抱在怀中,温言细语地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但这不是他的作风,从来都是女人向他奢求,他不需要去向谁低头。
即使,她是他的妻子。
沉沉地睡了一夜,瑾元向来是不睡到身体在床上都躺乏了就不会起来的,但是今儿个外面偶尔飘过的人声却让听觉敏锐的他有些烦躁。
“怎么回事?我的王府成了市井街道了吗?”他很不悦地开口喝止。
外面的侍女立刻吓得回禀,“王爷,奴婢知错了。”
他翻了个身,随口问道:“外面好像有人来?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王爷,都是来找王妃的。”
瑾元倏然睁开眼,“是江府的人?”他坐起身,算算日子,是她回门的日子到了?
“不是江府的人,是王爷田庄上的一些佃户和二地主,还有王府钱庄的几位掌柜……”
侍女越说下去,他就越坐不住。等一下,想起昨夜他刚回来时,她还委屈地躺在床上,眼角流着泪水,像是有无限幽怨等着对他控诉。
怎么一夜过后,她就可以生龙活虎的开始见客了?
瑾元匆匆起身洗脸换了衣服,连早饭都没有吃,就来到雁融所在的院子。
这跨院里果然热闹,主房外整整齐齐站了七、八个人,屋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组人马分列两旁。
他一出现,院子里的人急忙客气地打招呼,“王爷早。”
他点点头,迈步进了屋子,故意大声取笑道:“真是热闹啊,怎么不只朝堂上的皇上天天要上早朝,我家中也有朝会吗?”
屋内,佃户和二地主分别站在雁融的左右两边,本来正在激动地争辩着,听到瑾元的声音,两边的人立刻安静下来,噤若寒蝉地垂首肃立。
雁融抬起头,淡淡地说:“王爷早,还没用早饭吧?”
“没有你早。我的王妃真是勤政啊,这府里府外的事情都已经开始替本王打点上了?”他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打趣口吻,走到她面前,很亲密的低下头,小声问道:“你用过早饭没有?”
他居然一点也不避讳旁人,呼出的热气都扑在她的脸上,近在毫厘的俊容让原本面无表情的她有了一瞬的慌乱,急忙避开回答,“我用过了,多谢王爷关心。”
“可惜,也不等我一下。”他抱怨似的迳自坐在她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对外面吩咐道:“把本王的早饭送到这里来。”
雁融瞥他一眼,对他这出人意表的举止不置可否,接着继续回到刚才和佃户、二地主讨论的话题。
“过去种种,孰是孰非,我希望你们都可以暂且放下。今年大旱的事情王爷也知道了,会将田庄的租金减半收取,你们是不是也该有样学样地减收一半呢?”她的声调不高,但是气势压人,让站在旁边的二地主连大气也不敢出。
二地主悄悄看了瑾元一眼,他正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茶。
那二地主壮着胆子问道:“王爷,您真的……要减收一半的租金吗?”
瑾元眼皮微抬,一道冰冷的寒光射过来,“王妃说的话,还要本王再重复一遍给你听?”
“小的不敢。”对方急忙低下头,“只是这租金如果减收,小人的家里也有人要养活……”
瑾元冷哼一声,“行了,别在我面前装穷,我知道你们就是少了这一年的收成也不至于穷到去要饭。平日里你们怎么狗仗人势,本王能闭眼放过的也就放过了,但是眼见你们现在给本王惹麻烦,你以为本王是陛下亲兄弟,陛下就不会治罪本王了吗?若是天大的祸事由你们而起,试问你有几个脑袋可以陪着本王一起下狱?”
他的口气很重,让那名二地主吓得脸色倏然变得惨白,连声说着“不敢”、“知罪”之类的话。
瑾元不耐烦地说:“滚!从今以后,有事就来禀告王妃,别再来烦我。”
待轰走了二地主,佃户们磕头谢恩了老半天也出去了,瑾元这才笑咪咪地看向雁融,“今天我是不是很给你这个当家主母面子?你在外人面前信口开河地编谎话,也不先来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她面不改色地回答,“王爷就在我面前,我虽然说了谎,却不避人,也是因为来不及征询王爷的意见,所以大着胆子私自作了这个决定。多谢王爷刚才给我这个面子。”
瑾元深深看她一阵,接而转移话题问道:“昨夜睡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