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卸了套的大挂车上,眯缝着眼睛看地里干活的孙就业。
孙就业一米六七八的个,长颌脸,人长得黑瘦黑瘦的,虽说快奔四十了,可由于他犯过错误,是个二劳改,所以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哪家的女人愿意找一个判过刑,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男人做自己的丈夫呢。而且据说孙就业犯的是流氓罪,在工厂里扒女厕所偷看女工解手,被人逮了个现行。按说事是没多大,可正赶上运动,稀里糊涂地被判了两年刑。出监狱后孙就业一想,回家去也是丢人现眼,不如响应号召就地干革命吧。就这样,孙就业服刑期满后没返城,直接被安置办的人分配到八连劳动改造,继续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当时整个林河农场,类似孙就业这种情况的人有很多,有不少人还都具备高学历,高职称,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都留在了农场里,为边疆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同一时间,大豆地里,农工排的人正在锄地。
二柱子也和大伙一样热火朝天地干着,但他心情不好,锄着锄着,又把一簇豆秧锄掉了,气得二柱子锄把一扔,蹲在垄沟里抽起烟来……
孙就业犁了半天地,人马也都累乏了,他赶着牲口回到地头上,把马解开笼套放一边去吃草,自己到河沟里洗了洗脚,看见苇塘里有几个野鸭蛋,顺手捧了回来。
赵翠娥:拿的啥呀?
孙就业:几个野鸭蛋。
赵翠娥:哟,俺咋没发现呢?给俺看看,哟,个头还真大,快赶上鹅蛋了。
孙就业:你拿回去煮着吃吧。
赵翠娥,还是你拿着吧,你干活比俺累,多补一补。
孙就业:这点活算啥呀,你拿着,这苇塘里野鸭蛋多着哩。
赵翠娥:行,那俺拿回去,明天煮好了给你带过来。
孙就业:带啥呀,俺吃不惯这玩意。
赵翠娥:你说这活都你干了,俺干点啥呀?
孙就业:啥也不干,歇着。
赵翠娥:哟,那怎么行,俺怪不落忍的……
孙就业:这膛地的活儿本来就是老爷们干的,你有啥不落忍?
赵翠娥:那打草起粪的活也都是老爷们干的呀?
孙就业:你不也跟着打草了嘛。
赵翠娥:俺那点活算啥,都让你干了……
孙就业:那个……赵……翠娥……
赵翠娥:干啥?
孙就业:为你们家大马哈的事,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赵翠娥:你说啥?俺为啥恨你?
孙就业:其实,大马哈真不该扔那个烟头……
赵翠娥一听这话,眼圈红了。
孙就业:也怨俺,当时看见了没把烟头踩灭……
赵翠娥:孙就业你啥也别说了,这都是命,哪那么巧,他的一个烟头就能引那么大一场火?俺见着往地上扔烟头的人多了,咋都没事?偏他的就着火了,而且,那么多人去救火,别人都没事,就他一个人……
赵翠娥说着,眼泪下来了。
孙就业:那个啥,你想开点吧,人死不能复生,马排长的烈士称号好孬算是保住了,也算对得起他的在天之灵了。
赵翠娥:所以说俺不能记恨你,换个别人早把这事给揭发了。俺家大马哈在世的时候没少得罪人,大伙都恨死他了。说实话,俺也恨他,农工排的女人没少让他祸害……
孙就业:咋,这事你也知道?
赵翠娥:俺咋不知道,俺的男人我还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