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个话题说:“河里鱼多么?”
“多,就是水太凉,俺……”
“刚解冻的河水伤人,俺以后再不准你去打鱼了,听见没有?”
“你当那鱼是怎么打的?”
“不是下河用网兜的吗?”
“下河去?那还了得,你把人乐死了。俺打鱼是从来不下水的,用圈网抡圆了往河里一扔,鱼就罩住了。”
“吓我一跳,俺还当你是下河摸鱼哩。”
“碰到大鱼罩不住它俺就跳进河的时候也有,那时也顾不得水冷不冷,真叫痛快。”
“阿伦河到底是什么样?”
“等天暖了俺带你去,到时候就知道。”
“不嘛,俺这几天就跟你去。”
“你的性儿还真猴急,听话,天暖了去呵。”
九娘不言语了,低头吃饭,苏里“嘿嘿”偷笑,九娘冲他一瞪眼:“你就娇俺吧!”
夜阑人静,苏里*斜靠着炕被抽烟迟迟不肯睡觉,陪得九娘哈欠连天。
“你咋了,不困?”九娘披了外衣身子偎过来。
“俺这心里总是觉得压得慌。”苏里说。
九娘脸摩擦着男人的胡子道:“快别胡思乱想了,这么些年了你怕啥?”
苏里不抽烟了,搂着女人叹了口气说:“今天俺路过大湖岗,看那的雪都化了,小坟包露出来,孤孤单单像一堆蚂蚁窝。”
苏里记起白天他去打鱼,盯着那堆小雪包,他刚想在那儿抽袋烟,就听见“哇”的一声老鸦子叫,吓得他头都要拱到黑土里了,屁股翘得老高。半响,他才惶惶地抬头去望半空中的树尖尖。树尖上早没了老鸦子,却蹲着一只硕大的猫头鹰,双目刁凶,满眼眶里全是白,没有黑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妈呀!”苏里从鹰眼里看到的全是白骨,白花花的骨头棒子堆的像两座山,透着阴森恐怖的幽幽蓝光,仿佛要把他的魂勾了去,吓得苏里磕头如捣蒜。亏了身边有小黑狗给他壮胆,小黑狗只懒懒地张嘴打了个哈欠,那猫头鹰的眼睛像鸡蛋壳似地翻楞了一下,扑扇着山影一样巨大的翅膀飞向月亮刚刚沉落的地方……
“有俺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的。”九娘给苏里放好枕头,*了自己抱着男人。
“算了,凡事都是天意,随老天爷怎么惩罚吧。”苏里自言自语道。
“你,俺不许你乱说!”九娘头抵着男人的下颌说。
“俺不说了中不?呀,你身上咋这么烧?”苏里感到怀里女人的身子像团火。
“臊吗?俺,俺刚洗净的……” 女人磕着眼,两片红云飞上脸颊,一脸羞愧的样子。
苏里知道女人听走了耳,“嘿嘿”一笑:“俺不是说你身上臊,俺是说……”
“别说了,别说了,你臊,打了一天鱼也不洗洗。” 女人说,睁开眼睛。
苏里就感到自己的身形在水影里晃了。他眼瞅着就要掉到那弯泓影里,双手一掬,应九娘发声喊,暖玉盈怀……
大黑狗扒坟了!
是年秋,苏里早晨起来发现已经长得又高又大的小黑狗正蹲在院子里啃一块白生生的骨头棒子。
惊愕之间苏里手上的尿盆“咣当”掉地,一声大叫逃进屋,将房门死死关上。
吓得即将生产的应九娘肚子当即就瘪了一截。
“大黑它怎么了?”应九娘慌惊失措的声音。
苏里手抵着门急急道:“大黑,大黑它正在院子里啃,啃死人骨头。”
“啊?这,这怎么可以,快把它赶走,赶走!”九娘扒着炕沿喊。
“嗯,嗯哪。”苏里抄起捅灶坑的烧火棒,咬了咬牙,猛地把房门打开,闭着眼把大棒扔了出去,口中大叫:“滚,滚!”
大黑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弃骨而逃。
苏里呜嗷了半天才敢睁眼,慌乱地用烧火棒将那根白骨挑到屋后菜园里埋起来,才丢了大棒匆匆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