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的女人使劲跺着又冷又木的双脚。苏里领她去离道边最近的一户人家讨口热水喝。
刚一进院门,“汪汪”,一条小花狗威风凛凛地扬着脖子堵住了道。
“去!”苏里一瞪眼,小花狗吓得夹着尾巴往狗窝里跑,狗腚一挨着窝门就又“汪汪”地叫了起来。
“谁呀?”门帘一挑,从里面露出粉嘟嘟的一张女人脸。
“过道的,天冷,想讨口热水喝。”苏里粗声粗气道。
“哦,过道的,进来吧。”言毕,门帘下先闪出一双穿着红布鞋的尖尖小脚,然后房门才大开,绿裤红袄的粉脸女人一边系着衣襟扣一边笑容可掬地招呼苏里二人进屋。
这是一个标准的农户人家,刚一进来是灶台,左右对称垒着两口大铁锅,东西一边一间睡觉的屋子。
粉脸女人把他们领进了东边的屋里,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脏兮兮的厚棉衣棉裤正在炕上玩。
“大冷天的出门多受罪啊,你们两个先坐着暖和暖和,俺这就叫俺那贪窝懒床的爷们儿起来烧热水给你们喝,嘻嘻!”女人扭着水蛇腰,滚圆的屁股一晃一荡地在苏里眼前走过。
苏里硬着头皮坐下,只听西屋里传来一个男人打哈欠的声音:
“啥事啊?这才几点就把人弄醒。”
“过道的要水喝,你快起来烧点,这大冷天的想是冻坏了。”
“俺还没睡醒呢。”
“你起不起来?不然俺可就……”
“嘻嘻,别闹别闹,俺起来还不行嘛,看你手凉的……”
“你讨厌!快起来吧,人家还要赶路哩。”
东屋里的两个人可坐不住了,都后悔来到这家喝水。尤其那几乎没了女人样的女人听了西屋两口子的对话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呼吸急促…
苏里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对红脸涨气就要往出走的女人说:“别介,既然来了 就等喝了水再走吧。”
没等到她坐下,西屋的俩口子一前一后出来了。
粉脸女人红扑扑的脸上含着一抹春意,对苏里旁的女人说:“大妹子,快把围脖摘了,这就给你们烧水喝。坐呀,看冻得衣服都硬梆了。昨个儿刮了一天一夜的烟泡,今儿虽则不刮了,响晴的天更冷哩。”
“嗯哪,麻烦你们了。”女人低头说。
“不麻烦,麻烦啥?出门在外谁还没个烦事。”粉脸女人笑言。
说着话,西屋的爷们拖着鞋,揉着满眼的敕麼糊哈欠连天地噌了过来。
“谁呀,大清早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黑黑瘦瘦的男人。粉脸女人一把拽了他说:“这就是俺爷们儿……”
未及苏里抬头去瞅,就听身边女人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天啊!鬼!”
双手就死死抱住了苏里的脖子,包裹给甩出老远……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可不得了,吓得那俩口子魂飞天外,娘们儿“妈呀”一声逃进西屋,爷们稀里糊涂脑门在门框上撞了个大紫包。
苏里猝不及防,若不是女人的身子用力顶着他,他八成也会跳出大门。
现在女人扑倒在他怀里,用手死命抠他的脖子,他喘气都费力了,还没等弄清楚咋回事,就听那家的爷们儿身子倚着房门框“呜呜”地大声嚎啕开了。
他这一哭不要紧,惹得东屋西房的两个女人同时叫将起来:“妈呀!鬼,有鬼!”
西屋的女人鞋也掉了,顾头不顾腚地往被窝里钻。东屋的女人挣扎了一会子,手一撒,头像断了气的小鸡歪死在苏里怀里。
炕上的小男孩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呜……”那家的爷们儿哭着哭着,双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在地上,以手代足四肢齐动狗一样爬到苏里脚下,伸出双手抱紧女人的腿脚:“呜呜,九娘,俺对不起你,俺对不起你啊!呜……”
“你是谁?”苏里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