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的感动
文田珍颖
《天歌》,铿锵激越,读来令人热血沸腾。
《天歌》,写航天人半个世纪的奋斗史。如此宏大的题材,讨巧迂回的写法,难成大作品,只有正面强攻,才能取胜。直面重大题材,对作者来说,首先要有一个勇敢的姿态,这勇敢的源头,就是报告文学作家必备的使命感、责任感。肩负着这样的重担,作家必须脚踏实地、深入生活、细致采访、深刻思考、大胆判断、精确提炼,而不能囿于私人的小天地里,作天马行空的想象。在大天地里,下大功夫,去创作大题材的作品,这正是《天歌》的作者令人可敬可佩之处。
读《天歌》,掩卷前后,“中国精神”四个字,跃然眼前。这是当前国人认知度最高的一个词彚。但是文学作品阐释“中国精神”,最要讲究的,是要表现它的###性,以及排除公式化概念化的定义,以笔下的人物、事件,真实而生动地作艺术的表现。
细品《天歌》所描述的航天人的中国精神,以下三个方面,给我以极深的感动:
首先,是刚硬——这是航天人精神的脊梁。
作者铺设了一幅世界风云变幻的大背景,让我们意识到航天人面对的危急现实,他们正是在这个现实之中起步,开始他们的高端创业。莫斯科的寒流,华盛顿的包围,处处都是惊涛骇浪。一支坚强者组成的队伍,就在此时集结起来,为中华民族,筑建一座新的长城。他们住陋室、睡草铺,却专心致志地听着中国导弹的第一课,任冬季的寒流冻僵了他们绘图的手;三年困难时,他们饥饿、浮肿,却仍然加班到深夜;试验基地,人人争抢最危险的岗位,在最不安全的前沿地下室里,人们惊讶地看到司令员的身影;当我们两弹结合的杀手锏惊得西方人目瞪口呆时,我们眼前会立刻浮现基地简陋的公路上那辆疯狂颠簸的吉普车,它装着货真价实的核弹头,进行异常状态下的模拟试验——振荡、碰撞,甚至自毁燃烧。而其时,正值“文革”的狂风暴雨,航天人经历了这场浩劫中所有的劫难,但他们用刚硬的脊梁,扛住了天塌,依旧在高端的平台上,开创辉煌的事业。
想到那异常艰难又异常灿烂的两弹结合的创业史,那两年的时间,对比的是美国人的十三年和苏联人的六年,谁能不为航天人感动呢?
让我们更为振奋的,是改革大潮中的航天人。他们面对的虽不再是大国的威逼和包围,但体制的变革,将细微到他们的血液中。在前所未有的时代大转折的时刻,航天人以依然不变的刚硬,调整队伍,聚集力量,开始新的征程。新一代航天人,依然红旗高擎,依然号角响亮。他们走出国门,与当年那些包围我们藐视我们的强国大老们,平起平坐,于世界风云间论纵横。此时,他们最令我们感动的,仍是他们刚硬的脊梁。
在我们努力用有限的文字表述《天歌》中航天人的刚硬如此触动我的心灵时,恩格斯的一句名言,把我对航天人的认识引入一个更加深刻的层面。
恩格斯说:“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这种大历史观,表现在《天歌》中,是作者对航天人多次失败的毫不回避的描述。作者客观而真实地叙述了这些大小不一的失败,并更加客观而真实地将这些失败置于航天人屡败屡战直至成功的不屈不挠之中,使我们不仅看到了航天人坚韧不拔的刚硬,而更加感动于在他们的总体精神中,深深存在于各处的理性精神。这种理性的表现,正是航天人对待失败的不懈不馁不浮躁和他们解剖失败、认识失败的科学态度。
在诸多对于失败的描述中,印象最深的是“东风二号”发射的过程。国人的期待,使航天人承载了太多的压力。于是,发射现场的意外,就令人更加震惊慌怵。但就在现场状况难以目睹时,从中央领导到航天领导层所持的冷静和客观的态度,为因失败而备感压力的技术人员,铺设了一个用科学解剖失败的天地。于是,没有人气馁,没有人退缩,上上下下细查原因,大大小小的过程都未说过。精细和准确,为失败后的航天人开拓新的知识和实践的领域。
读《天歌》,那些书写失败的篇章,是不可忽略的。它不仅向我们揭示了历史事件的真实面貌,还向我们揭示航天人更深层次的精神境界。失败与成功相连接,才构成航天人奋斗史的全过程。
读《天歌》全书,于描述成功与失败过程之中,我还感动于一种温暖。这种温暖,并非肤浅的冷热之度。我理解的这种温暖,是融于作者努力表现的中国精神之中,这是一种凝聚力、亲和力,是集合团队的组织之力,是雕塑一个集体的和谐之力。
全书中并无独立篇章描述这个温暖的力量,但于航天人半个世纪的奋斗史中,它又无处不在。甚至让人觉得,倘若没有这股温暖之力,航天人将何以创业!
在《天歌》中寻找,失败时的慰勉,比成功时的庆贺,更催人泪下。
我们会记住当聂帅将奔赴导弹发射现场时,共和国领袖的嘱咐是:要做好失败的准备;当遇到发射失败,参与者悔恨及至恐惧时,现场的领导们却抑制着内心的痛苦,故意开起玩笑,为技术工作者减压;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共和国元帅亲自为航天人“募集”的“科技肉”、“科技豆”,而大小干部无一染指,这成了航天人记忆中最激情涌动的一页。
还有,在临近发射的一刻,现场操作工人冻僵了手,是聂帅用自己的手捂暖了他们的手。那股温暖,传递给现场的千百个人。还有,发射现场,指挥员们都亲临前线;而该撤离时,元帅和领导们,仍坚持要再看望前沿的战士们。还有许多类似的大小情节,都让我们感到,航天人所温润到的那股暖流,伴他们成功,更伴他们失败。那是他们五十年中不可或缺的凝聚力。
本文的末段,想以简略的文字,对《天歌》的文学追求提及一点。
作者为突出作品的文学特质,做了很大的努力。作品没有因为原始素材的庞大繁杂而随意堆砌。相反,在对材料精心梳理后,一个严谨的结构将它们组织安排起来。轻重疏密,妥贴得当。就连每章前的篇首诗,也字字推敲,使阅读者的想象飞扬起来,和着作品的情感节奏,去读作者笔下的人和事;作品涉及了政治学、社会学、历史学,尤其是航天方面的多类专业学问,作者避免了专业性学术对读者阅读的隔离,尽量用生动的语言,来解析和描述这些陌生的学问,学术性就这样自然地渗透到文学的技巧中,丰富了读者理解作品时的感受。
总之,《天歌》以热烈的激情,为我们呈现了一部跳动着历史脉搏,鼓荡着时代风云的勇敢者的创业史。书中描绘的那些高举理想旗帜的航天人,将是我们心中永远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