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宇把门推开一条缝隙,侧身进去,陈子梅紧跟在他身后。直奔一处金光闪闪的所在,推开门,迎面是一座镀金的佛像。
陈子梅道:“这是祖母平日用的佛堂么?怎么看起来,那么阴森的?”
岑宇压抑地笑了一声,笑声充满嘲讽:“是祖母平日用的佛堂。因为我父亲觉得,一个好的祖母,专心吃斋念佛就好了。”
戴上岑宇递过来的锦帕蒙住口鼻,二人走进了黑乎乎的屋子,粘腻的香味混合着轻烟扑面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岑老太太一身锦衣,佝偻在佛像前面的蒲团上,昏昏沉沉,整个人犹如一个活死人一般。
诡异恐怖的画面,一下子攫住了陈子梅的心!瞳孔倏尔紧缩,下意识向前伸出手去:“祖母……”
手腕被岑宇一把抓住,他向着她摇了摇头,说:“别叫。这儿的香,饮食,都掺了东西。令人失去神智,如活死人一般。”
陈子梅毛骨悚然,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她颤声道:“是、是谁做的?”
“是我大哥。”岑宇说,“走吧。我们回去再说……在这屋中呆得时间长了,会对人的脑子造成影响。轻则昏昏沉沉,重则直接失去神智。我之前派到这儿来的人,就是这么被折损了好些的。”
陈子梅又是一个寒颤,跟着岑宇离开了那个活地狱一般的佛堂。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岑老太太,银发乱飘,形容枯朽。真是很难相信,这个活死人一般的老太太,和成亲那日那精神矍铄的和蔼老人是同一个人……
回到了二房的院中,岑宇方才娓娓道来:“几年前,大哥中了举人,要凑路费上京殿试。那时候家里还是祖母掌管中馈,提出把家里产业分成两份,一份给大哥,一份给我。大哥答应了。”
“但是在大哥出发之后不久,祖母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母亲趁机提出要掌管中馈,渐渐接过了祖母手头的事。那时候,祖母还是不放心彻底交出手里的事情,握了最要紧的一些产业……说到底,是怕一旦交出了掌家权,父母就会放弃我。”
“毕竟,我这胎里伤了根本的残缺身子,只是家里的累赘罢了。”
陈子梅脱口而出:“你才不是呢!你脑子多聪明啊!”
岑宇笑了笑,垂眸,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低声道:“但祖母却一连好几个决策失误,让家里里里外外都受了损失。没法子,父亲就半强迫的,让她交出了总钥匙和印信。祖母进了佛堂吃斋念佛,却是越吃越糟糕,最终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而大哥高中探花,母亲掏空了家里的底子,给他点了翰林,设法留在了京中。”
“按照家里的计划,再等大哥熬几年资历。等祖母一死。就全家搬到京城中,从此光宗耀祖,做个真正的人上人了。”
陈子梅问:“那……这个计划里,你呢?”
“我?”岑宇道,“我是个身体不好的小儿子。兴许到时候会带上我,兴许不会,谁知道呢?”
陈子梅思忖道:“你说的是原计划,那么,意思就是说,现在计划已经有了变化?”
“你的脑子挺灵光的啊,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喂!”
开了一句玩笑,岑宇脸上的笑容多了三分暖和气,笑眯眯地说,“是的,原本是那样的计划。毕竟岑家祖训在上,不能分家,他们不能踢开我。不过……应该可以为我娶一个有丰厚嫁妆的女子,然后把所有财产吞掉。作为我这个次子对家族最后的贡献。反正,我身体不好,应该是活不长的……你说,对嘛?”
陈子梅身上的汗毛“刷”的一下子树了起来:“他们要杀了你?”
岑宇摇头:“那倒不是。但,肯定要把你吃干抹净,就是了。所以……陈子桦是逃过了火坑,而你,傻乎乎的,逃出去了,又自己跳了回来。你说你这是何苦?”
陈子梅哑然。
她想起在寺庙里见到的岑宇,那时候他站在菩提树下,阳光照在他墨云似的发间,苍白的肌肤仿佛镀上一层金边,姿容无双。她就突然改了主意。
觉得嫁这么个人,兴许也不错。
打死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岑宇的脸吸引住了,陈子梅拧巴地别过脸去,“反正我脑子聪明啊,我一定可以扭转局面的!”
很明显,岑宇不愿意分家,什么祖训之类的,都是狗屁话。
岑宇,是放不下老太太。
有什么办法呢?
陈子梅想来想去,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求秦琴帮忙。
……
可是,岑家家规很严,寻常后院女眷不许出二门。眼下几个大时大节又没有到,没法出门。陈子梅着急了一整天,第二天,嘴上就起了个大泡。
岑宇看到,倒是愣住了:“乖乖,你秋燥可真厉害。我去让厨房给你熬个秋梨汤?”
“那些不重要。”陈子梅现在一说话,就疼得直咧嘴,“岑宇,你帮我个忙。我想要去见长劼县君,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岑宇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说:“为什么突然要去见她?那一位可是厉害角色。”
两次秦琴维护陈子梅,都闹得挺大的。让岑府如今在外面,也落了好些笑话。昔日清贵的门楣,现在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