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沈氏又安排了一套只有五六人的小戏班子,上来唱戏助兴。这几个小戏子只有十一二岁,扮相甜美可人,唱腔功架更是可圈可点。秦琴看到精彩处,鼓掌叫好,又亲自赏了唱得最好的正旦和小生。
一场热闹,至日头西垂。
秦琴一大早被挖了起来,直落至今,就困了,打了个呵欠。马沈氏知情识趣的,就笑着遣散了戏班子,道:“今天真是好日子,大家都高兴了。可别高兴过头,累坏了就不好。各位都是家里离不开的当家人呢。我们这就回去吧,也让县君歇歇。日后一起玩乐的日子,还多的是呢。”Μ。
众人散去之际,秦琴故意对陈子梅道:“小梅,好久不见。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她一说话,所有人的目光,“刷”的落在了陈子梅母女身上!
那眼神,更是什么情绪都有,其中最多的就是艳羡。
刚才很多人刻意奉承秦琴,秦琴可是眼尾都没有扫一个。特别是马沈氏,全程使尽浑身解数的的搞气氛,秦琴对她也就只是淡淡。
但对着陈子梅,却是那样一副老熟人的口吻!
陈子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琴。秦琴主动去挽住了她的手:“怎么,一段日子不见,倒是和我生分了?”
“当日你跟在我身边,辅助我修桥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扭扭捏捏哦。”
秦琴此刻的语气已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慈爱。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院子里才安静下来。秦琴也终于有了跟故人叙旧的时候,陈子梅脸兴奋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跟秦琴介绍道:“这是我娘……”
陈母低眉顺眼,缓缓的道:“小女顽劣,承蒙县君看顾。”
她行动举止,也就跟寻常人一般无异,就是嘴唇略发乌黑,一看就是心脏功能不好。秦琴道:“夫人快别这么说,子梅是个好姑娘。一段日子不见,越发长进了。”
陈母微笑道:“真的吗?是就好了。也是要嫁人的人了,得稳重一些。”
秦琴之前听说过陈子梅快要定亲了,她本人对那亲事是很不以为然的,不禁偷偷看了一眼陈子梅,发现她低眉顺眼的,俏脸微红,却没有别的词儿了。
想来,是已认可了?
她收回了目光,微笑道:“恭喜恭喜。我记得第一次见子梅的时候,她和她哥哥急着去找大夫,替你瞧病。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如今一切都苦尽甘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厚着脸皮,讨一杯喜酒喝?”
陈母很惊讶,不过惊讶之情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就变成了欣喜:“好啊。荣幸之至!”
旁边的陈子梅,更加是又羞又喜。
秦琴那时候还不知道,陈子梅因父亲内囊寒薄,母亲体弱多病,极难说亲。这一门夫家,也是陈母拼着面子去求来的,对陈子梅是敷衍得很。
而此刻骤然有个正六品的县君去坐镇,着实是让陈家脸面上添光彩的事情。秦琴问好了时间,陈子梅下个月初八就是正日子了,就说会提前一天去,为新娘子添妆。
陈母十分推辞,道:“县君赏脸来喝喜酒,已是天大的脸面了。怎么好意思还让您添妆?如果您不介意,来吃个送嫁宴就好。”
就连陈子梅,也不赞成,说:“就是咯,到时候我娘会哭嫁,你过来看看就好。”
哭嫁?
这个习俗,倒是很有意思的。听说是琼州一带水上人家的嫁女儿风俗,还会唱咸水歌,歌词也是为了哭嫁专门写的。秦琴心动了,问:“真的呀?好有趣啊,我真的可以去看吗?”
那一脸求知欲极强的,倒是把陈母和陈子梅整不会了。
母女俩交换了个无措的眼神。秦琴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兴奋了,用帕子掩嘴一笑,才道:“是我没想明白了,所以想要格物一下。听闻哭嫁是水上人家的风俗,怎么会到了此间来呢?”
陈母娓娓地道:“从前是在疍民才有的风俗。但从几十年前开始,本朝皇上开恩,允许疍民上岸居住,生活。虽然仍旧不允许疍民买卖耕地,也不许疍民在码头以外的范围活动,但疍民、陆民的交往,却是大大的增加了。疍民都有一条好嗓子,唱歌好听,不少渔女,也就成了歌女。渐渐地,反而哭嫁这个习俗影响到陆民身上来了。最近十年,在文州城内,出嫁女儿,都要哭嫁。”
陈子梅道:“不过我们的哭嫁和疍民的不一样,疍民成亲,是找一个大码头,定下了锚,邀请亲戚们从各处水面汇聚过来。哭嫁的,自然就是新娘子的各路亲信了。”
“我是亲眼见过的,他们成亲当日,是做了两条喜船,船头碰着船头。到了吉时,就由喜婆背着新娘子,是从一条船到另一条船去,在船头上拜天地。拜过之后,还要去妈祖阁拜妈祖。和陆地人完全两回事。”
秦琴听得愣住,觉得新鲜又有趣,就问:“陆地人是怎么样的?”
陈母却是卖了个关子,抿嘴一笑,道:“县君好奇心重,到时候来亲眼看看,或者会更好?”
秦琴道:“好啊。那我初七就过来。”
“那我回去,布置个客房给秦大姐。”陈子梅非常高兴,喜笑颜开的。眼见时候不早了,陈母带着陈子梅就要告辞。临走的时候,秦琴问陈子梅道:“你是在哪里看到的疍民成亲?”
官家大小姐,管教很严。不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也不像是有机会乱晃的样子。
陈子梅脸一红,扭扭捏捏的道:“就那会儿建桥的时候,有天下午放假休整,我闲着没事干,去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