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回忆似的,皇后道:“那年云英未嫁,我与舒娘交好,两人时常往来,也常在彼此家里住下,年轻岁月有太多可说可玩的事儿。
“苏叶是舒娘的表哥,她弹得一手好琴,而我擅棋,那时我经常与苏叶对弈,舒娘在一旁抚琴,午后微暖阳光洒在身上,春风徐徐拂过脸庞,岁月静好,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生一世的,谁知长大并非是件好事。”停下话,她发现苏木皱眉,看着手中糕点。
她瞄宫女一眼,宫女上前回话。“是松子糕。”
“不喜欢松子?”
苏木点点头,把糕点放回盘子里。
皇后失笑,他也不喜欢松子糕,可当时两人浓情密意,她偏爱使小性子,非要看着他一口口把糕点吃完,才绽露笑颜。
“不喜欢就别吃。”她把自己的盘子往前推,给苏木换了新糕点。
“舒娘以为苏叶喜欢我,刻意制造机会拉拢,殊不知你师父心上那个人不是我,就这样隂错阳差地,闹一场笑话,都尴尬上了,有好长一段时日,我们下意识避开彼此。”
皇后说着说着,眼神远飘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同苏木诉说往事,是深宫寂寥、人人戴着面具,心事无处可说?不管怎样,有人愿意倾听,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舒娘比我幸运,有对疼爱她的父母親,依着她的心意,将她嫁与心上人,至今成親二十余载,夫妻鹣鲽情深、和乐圆满。
“而我一纸皇令嫁与帝王家,原是无情无意的,但处着处着也处出感情,总觉得人生嘛,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的,义务责任才是重要。”
可最终还是爱上了,她想过倘若没有爱上,是否就不会伤得那样深刻。
“我是这么认为的,可眼看你师父竟然一年年、一天天坚持着无谓的坚持,许是女子活得不易,更容易向这世间妥协吧,苏叶把所有精力全用在医术上了,舒娘为表哥担心,让我想办法牵姻缘线,可知,你师父怎地反应?”
皇后娘娘看着他的眉眼,凝视他的表情,她想,有一点点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何选择向他吐露心事。是因为安心吧,因为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他跑来警告我,我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啊,他居然一掌拍上桌面、撂下狠话,让我别多管闲事,他说自己不只是医者,也挺擅长用毒。
“是活生生的恐吓,如果我性子坏上几分,肯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但我没有,因为……感动,感动他对感情的执着,天底下三妻四妾的男子多得是,有几个人像他那样,坚持着一份不可能的坚持……”
苏木很难想像,师父曾经是个风流倜傥、斯文温柔的男子,想起他的酒肚和红鼻子,唉……肝郁啊,他得试试把葯方制成丸,哄着师父吞下去。
胡思乱想间,下人来报,说大皇子、二皇子来请安。
苏木直觉站到皇后娘娘身后,不久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进来。
走在前头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燕瑀,五官普普,身材圆润,一双眼睛带着暴戾邪气,他一进门便对上苏木,打量过几眼后不屑地撇开目光。
走在后头的是大皇子燕帧,比燕瑀大一岁,略高,方头大耳,抿唇绷脸,看起来有些严肃,但见到皇后那刻,眼底不自禁地流露出孺慕之情。
“给母后请安。”两人异口同声。
燕帧上前,细细观察皇后脸色。“听闻宫人道,母后今晨不舒服?”
燕瑀眉心拢起,不屑轻哼,要他来讨好?小人!搞不清楚谁才是母后所出?
“老毛病了。今儿个太傅没生气吧?”她拉起燕帧的手,脸上有些担心。
昨日燕瑀拉燕帧逃课,太傅上告皇帝,燕瑀把事全往燕帧头上推,燕帧吃足闷亏却一语不发,任由皇上发落。
皇后担心太傅斥责,昨儿个悄悄地命敏姑姑送礼到太傅那里,没想关太傅性情耿直,把礼退回来,还让人传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太傅罚了,让儿臣抄书三十遍,没事,熬两宿就能写完。”燕帧磊落,丝毫不见委屈。
燕瑀却大翻白眼,装啥好人,成天卖乖,难怪母后偏心到他身上。
见燕瑀不以为然,皇后连斥责他的心思都没有,她心知肚明要是再多说上两句,暗地里他必定从帧儿身上找补,一句嫡庶之别就让帧儿受尽委屈。
“别熬得太晚,我让人做夜宵给你送去。”皇后道。
燕帧一听,笑弯眉眼,严肃的脸庞瞬间柔和。
他最喜欢母后了,小时候母后常把他抱在膝上,逐字逐句给他念书,还摸着他的头,慢慢教导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生母身分低贱,他在后宫备受冷落,直到五岁生母病逝,他被送到母后膝前,母后待他极好,她的疼惜不掺半点虚假,这样的母后成了支撑他的最大力量。
小时候他常因为弟弟受尽委屈,一回燕瑀将宫女推入湖中,捞上来时已剩半条命,燕瑀不敢承认,就把事赖到他身上,父皇大怒,命他跪在雪地里。
他不服、他愤恨,他指天为誓,道:“倘若是我推人入湖,必教我……”
母后来了,及时掩住他的嘴巴,捧起他的脸,抹掉脸上结成冰珠子的眼泪,然后说:“心意若诚什么都不必说,心意虚伪才需要发誓,不是你做的,便是脏水泼你一身也污不了你的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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