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处掌握生杀予夺之权太久,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时,不知道会不会害怕呢。
就是傻子,听到这里,也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若说方才李承泽还有一点别的情绪,现下便只剩下冷,他斜眼看向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范闲,招手让谢必安出去。
“你做的?”虽然是在询问,可李承泽的语气是笃定的。
范闲并不打算伪装,大大方方的承认,“是我。”
“这是我能想到,保住你让他们下水最好的办法。”
范闲看看李承泽,笑意浓郁,“毕竟,这样的丑闻算是史上头一遭。”
今日的范闲一身白衣,面容一如往常,俊朗无双。
很奇怪,分明如以前一样的人,衣着与面貌,乃至那些小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你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变化。
他似乎不是那个人了。
从前的范闲,一身温和,如玉如仙的人儿,叫人忍不住生出亲近爱慕之心。
如今的范闲,却将白衣穿出肃杀之气,远远见着,都觉得这人冷若冰雪,一身的杀伐之气,见之心怯,恨不得躲开点。
可这人又很会隐藏,当你走近后,正眼去仔细看时,又觉得这人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姿态洒脱,行为大气,可一当你不仔细观察时,那弥漫而出的压迫感,当真是叫人心惊。
李承泽觉得心口破开一个洞,冷风往里面灌,冷,浑身都冷,他闭目,“他们非死不可?”
他来说这话或许虚假,可他就是想问。
天下儿子中,唯皇子最不好做,他李承泽整日胆战心惊,太子又能好到哪儿去,一开始被捧上高位,可陛下又捧起另一个儿子,二十多年,整日都在担心被赶下那个位置中度过。
不容易,他们活着都不容易,那谁容易?
谁都没错,错的是谁。
李承泽越想越觉得可笑,可悲地笑了一声,手攥着绳子,骨节都在发白,他语气淡淡,似不曾心软,“必须死,死了好。”
至于那些奴婢啊,死了也没人在意的,谁会在意蝼蚁的死活呢?
淑贵妃宫中几十年的诗书典籍,才养出这么个水晶儿般的人啊。
被迫走向一条自己本不想走的路,心狠手辣的同时,又心生怜悯,太复杂,这个人这样复杂。
范闲上前几步,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让他松开,声音缓缓地,带着过分的冷静,“你别难过,或许我以前是个好人,但我现在不是,我有我必须要守护的东西,为此我愿意不择手段,但我也有底线,没有的事情,我不会无中生有,我不过推波助澜而已。”
范闲将他的手打开,握在手中,看到手心的指印微微颦眉,随后修长的指尖轻轻揉着,温和道,“殿下,我不在意旁人的死活,我只在意你。”
“我这样说,你能懂吗?”范闲抬眸去看他,眸中带着小心翼的试探。
许久之前,他们之间是不分先后不分阶级的,总是平等的相互对视,再后来,是范闲看不惯老二的小人行径,总是将他贬低着,人性上地俯视着他,再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不可一世,总是谁都看不惯的范闲,突然匍匐在他面前,抬着眸子,虔诚地看着他。
李承泽探究的目光注视他良久,忽地,那双桃花眼弯起,里面是盈盈笑意,里面似含了秋水一般,让人望而沉沦。
李承泽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目光落在他唇上,笑意浓郁且带着冷意,“抱月楼那个狂徒原是你啊。”
见范闲目光闪躲一瞬,他笑意淡了,“范闲,你喜欢我?”
范闲不反驳。
李承泽冷笑一声,松开他,甩他一个耳光,“你胆子可真大,皇子都敢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