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算不听名字,光是那人,就轻易勾起了她心中那处不为人知的隐痛。
那人是她亡夫——九行瞿。
天下四方皆乱,瞿平生所愿,是为天下大同,生民安康喜乐。
这是他之愿,亦是她如今活着的理由。
唯一理由。
南朝本是一方不起眼的小国,南朝之王本是一只安于现状的小小燕雀,但南朝生有一只鸿鹄——九行瞿。
他生平着书立说,提出过许多政治见解,其中一项最着名的——废除奴隶制度,改为君主集权。
此一点威胁到了其他贵族的利益,这一主张出来之后,夫君受到许多迫害,连同他与她的婚事也变故多生。
不过理由都是……他自小身体孱弱,不能人事。
她喜爱他,是因为他与她有共同的政治理想和爱好。
他们拜于同一师门,她欣赏他的才能,惊叹于他的为民立命之说,他们相伴十载,最后他却因为子君长情的一纸婚书抑郁半月而亡。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弥留之际,要她发誓带给他一个康泰盛世,否则别去见他。
她终是为他披上红装,在他闭眼的那一刻,与他完成了夫妻对拜之礼。
她是他的妻了。
此生,她只是九行瞿一个人的妻子。
她要为他完成天下大同之梦,否则,她怎么有脸去见他?
平静的面容被撕扯开一个裂口,戈曳皎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的王兄:“王上,如今局势未定,实在不宜留下后患,哪怕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待我们真正统一七国,吾心方能定下!”
戈曳宏听她讲完,终于收了玩世不恭的面容,不由得感叹道:“皎月若为男子,必定比我这个王兄更适合做这南国之主,乃至这天下之主。”
他一说完,戈曳皎皎心微微一提,随后俯首浅笑:“王上始终是王上,皎月一介女流,也不过纸上谈兵一般罢了,如何能掌这天下,这泱泱山河。”
戈曳宏一掌拍在她肩上,锐利的鹰眼直盯着她看,轻笑:“王妹知道就好。”
戈曳皎皎脸色煞白,双拳藏在袖中紧握,指尖陷入肉里。
……
“女君,王上他可有说如何处置那奴隶?”宫门口,戈曳皎皎身侧的女官见她脸色霜白地走出来,不由得关切道。
戈曳皎皎闭上双眸,缓缓摇头:“衍生萝,我们先回府。”
回去的路上,并不太平,但是也无惊险。这时节天寒地冻,又处战乱,那旁的人一见到这样华丽的车驾总会拦上一拦。
翳儿卖女的极多。
她开始时见不得这样满目疮痍的惨象,遇见了就会给一些银钱,但这世间苦难之人何其多?
或者说……她只是在想法子,希望不再这般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等到南国真正一统七国之后,方有余力再考虑百姓生计。
“请贵人收下我们,只要能给口饱饭吃就成。”
今日拦车的竟是一对兄妹,男的看上去有十四五岁,女孩儿看着小一些,只十一二,生的瘦骨嶙峋,穿的也十分单薄,但特别的是……和其他难民不一样。
他们干净,且骨像看着十分好,长得一身好媚骨。
戈曳皎皎看着他们兄妹两个,出乎意料地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两兄妹面前。
这会儿她已经换了一双缎金的绣鞋,双脚踩在他们眼底,那一双鞋子,论起价格,已经比买下他们的性命还要多出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