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雅明扇动翅膀,落在墓园外竖起铁刺的高大围墙上。
她总不能是来给自己扫墓吧?
艾丝特穿行在墓碑间,兔子四下张望着,他的视线在长满青苔的碑石间跳跃,又落在下一块雕刻杠杆与齿轮花纹的方形铁皮方形板上。
兔子在东区也见过死去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有踏足过墓园,这样密集安葬着逝者的场所,让他下意识揉搓起胳膊,想要压平身上的鸡皮疙瘩。
“哈梅尔……”
艾丝特扫视着那些安静的床铺,它们都属于廷根市的长眠者们:“怎么了?你害怕了?”
兔子立刻挺起后背,用力摇头:“不怕!我才不怕!这又没什么!”
艾丝特轻笑一声:“没事,我只是回来看看,我们很快就要离开的。”
“到墓园来看看,”兔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要看的……难道也是你的朋友吗?”
艾丝特抬起头,望着两人路过的一座墓碑。
上面是一个黑发青年温和腼腆的正面照,下面留着仍然清晰的三行字。艾丝特翻了一下手掌,偷走了那座光洁碑石前落的少许薄灰。
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如果她的记忆没错,莫雷蒂家似乎还有一对兄妹,也不知道克莱恩有没有去看过他们。
艾丝特的脚步并没有停留,仿佛刚才并没有做过那个小动作,她继续往前走去,穿过墓碑间逝者照片里的目光,微笑着说:“不,是我自己。”
听到艾丝特这句回答,兔子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用手捂住嘴,但是却没有往旁边后退,只是不断上下打量着艾丝特。
兔子甚至试探着戳了戳艾丝特的手臂,好像生怕她会突然发生某种变化,然后直接原地消失似的。
艾丝特没有忍住,放声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兔子的脸因为羞意而发红,她才抬手拍了一下兔子的后背:
“放心、放心!我不会突然变透明或者直接飞走,也没有变成幽灵什么的,我正好好地站在这里呢。”
“你在故意吓唬我!”兔子低声嘟囔道,不满地将手插到口袋里,气呼呼地将头拧到另一边。
不过兔子很快又转过脑袋,疑惑地问:“那你既然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还要说来看看?”
“我想搬走我的墓碑,不要在这座城市留下多余的痕迹。”艾丝特轻声说道。
“搬走它?那如果有人来……”兔子的话说到一半就咽回了肚子里,他想起了之前东区的事情,即使影响那么广泛的特殊事件,最后却好像没人记得发生过什么。
只有他留下了极浅淡的印象,却又想不起更多的经过。
艾丝特逐渐放慢脚步,她并不记得自己墓碑的位置,只是凭借着冥冥之中的感应,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因为没有人会来哀悼我,它放在这里只是占用公共资源而已。”
一只喜鹊轻盈地从上空落下,径直飞向艾丝特的肩头,在站稳身形后收拢了羽翼。
艾丝特望着那只黑白相间、体态修长的鸟靠近时,身体便猛然一僵,脚步瞬间停顿。沉默好几秒,她才继续往前走去,像是突然间从某种恍惚中回过神来。
兔子好奇地打量着那只完全不怕人的喜鹊,而艾丝特长叹一口气:“本雅明先生,你吓了我一跳。”
“你看上去并不像是被我吓到了。”
兔子尖声怪叫起来:“这只鸟在说话?它居然会开口说话啊!?这是你养的吗——”
“我一直想说,你应该懂得对别人放尊重点,”喜鹊眯起眼睛盯住兔子,它的黑眼睛周围带有眼镜似的白眼线,“如果不是我跟她之间有约定,你早就永远闭上嘴了。”
“本雅明先生!”艾丝特忍不住呵斥了一声,让喜鹊安静下来。
她望着那只喜鹊被黑色羽毛覆盖的脑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重话。
兔子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喊它本雅明……”
喜鹊不满地低哼一声,扣在艾丝特肩膀的爪子更用力了:“离你太远了听不清楚你在聊什么,所以我过来听听。”
“你是真的闲到没有事情做吗?就这样一路跟踪我们?”艾丝特苦笑着说,但话语并没有多少责备。
察觉到她软化的态度,喜鹊更加安分地蹲在了她的肩头:“我就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啊,不欢迎我?”
“当然不欢迎你这样跟踪的举动……不过随你便吧。”
艾丝特伸出手,下意识想去戳戳喜鹊的脑袋,但又很快放下胳膊,将视线转到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