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朕会败吗?”李世民豁然转身,精锐龙眸有微光暗度:“朕南征北讨、横扫内外之时,恐你还未曾出生!”
徐惠心上莫名一痛,神色却不被所动,更有凌厉之势:“是,可妾亦了解,陛下对内铲除各路豪杰、对外使得四海臣服,乃大唐不败的神话,故被尊为天可汗,亦是如此,妾奉召进宫,方无怨无悔,想着,这样的英雄,哪怕只看上一眼,今生也再无所憾,否则以妾之意,便是宁死也不会入宫!”
李世民面色稍缓,凝视着她;“所以呢?”
徐惠沉一口气,继续道:“妾有幸蒙得陛下宠爱,便……便要万事以陛下为计,于陛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是于妾,天下,便只陛下一人而已!”
不觉震动,眼前女子静淡容颜,突而泛起淡淡潮红,却犹自倔强的望着他。
不可否认,此言此语生动,可是……
李世民垂眸,敛去眼中流淌的感动,终是狠狠回身:“所以,你更要信朕才是!”
“陛下……”
“不要说了!”李世民错身而过,拂动烛火幽幽欲灭,那背影,犹若山峦挺立,却早已不复往昔的巍峨:“女子……不干国政!”
一句,几乎穿透徐惠心肠!
女子不干国政!她如何不知?如何不懂?可是……
“陛下……”
“朕说过,不要再说!”声音愈见肃厉,向前而去,徐惠不禁追上两步,拉住那纹龙衣袍,李世民身子一顿,目光微微一侧,终究甩袖而去……
徐惠突感身子一软,不知为何,她总有隐隐不安,忐忑在心,颓然跌倒在清凉的青砖地面上,晃亮的烛火幽幽摇动,摇映着女子眼中的悲伤。
可是……不过出征,她为何悲伤,她却说不清楚,只是那心里的痛,无法言喻!
缓缓回眸,望那龙桌案边,垂下一丝锦绣的绸带,那是系着他珍若生命的画轴的丝带。
徐惠冷冷牵唇,心底不禁疼痛加剧——先皇后,你也赞同他拖着这般虚亏的身体御驾亲征吗?
以你们情之深重,你不会的,是不是?
可若是你……却定能劝住他的,对吗?
想着,不觉泪下,忍泪闭目——我,终究不是你!
《大唐风月—徐贤妃》 十五 不负江山不负卿(4)
君王病倒,朝野震动,御医们群策群力,亦感乏术,陛下患有多年顽疾,常年操劳,加之舟车劳顿,又闻承乾死讯,身心俱损,此番,恐是难以痊愈。
贞观二十三年,病体愈发幽沉,时而清醒,时而迷蒙,竟有数月之久。
终于一日,身子虽仍旧乏力,却可勉强起身,精神不见好转,但意识已然清醒。
徐惠日夜陪伴身边,这日,端了药来,却见李世民已坐在书案前,执笔而书。
连忙为他披一件薄衣在身,道:“陛下,您身子未愈,切勿操劳了。”
李世民却摆摆手:“不碍得,若此时不写,只恐再无时候。”
“陛下……”闻他之言,虽是清淡,却无端令人心酸。
李世民微微举眸,见女子容色忧伤,故而停笔,将所书递在女子身前:“此《帝范》,共十二篇,但愿……于雉奴有所启示。”
说着,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徐惠连忙扶住他:“陛下,且去歇息吧。”
侧眸望一眼字字飞白的《帝范》,徐惠知,他对于太子,仍旧是不放心的。
扶着李世民靠好在床上,将药端来,轻轻吹着,一口口喂进李世民口中。
才喝了几口,李世民却摆手道:“没用了,拿走吧。”
“陛下……”徐惠正欲言语,李世民却拉住她的手,眼中依稀有笑:“去,将长孙大人、褚遂良、太子他们都找来,朕……有话要说!”
徐惠含泪点头,命人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