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喜鹊啼鸣,为这初秋点缀了一抹生动的丽色。
而窗下的母子却各不发声,太子是何等的通透颖聪,怎会听不出皇后话里的意思。
这般说起绾青,便是想向他要人了。
然而不过三两下呼吸,太子已稳住了心绪反问道:“母后想要绾青?”
皇后也不急不缓,放下了左手绕着的赤珊瑚手串道:“丹杞也算是一路跟着本宫的,素来行慎言谨。道是绾青在一众大宫女中尤为出挑,年纪小却难得的肃敏内秀。”
太子闻言也未开口,皇后见他不响,便接着道:“咱们岁在天家,却到底也是母子。本宫是想着先来与你说个主意,不必急于这……”
“母后。”太子搁下茶杯,抬首望向矮几那边的皇后,珠花如丛、凤簪似星。他以最平常却也最淡漠的口吻道:“儿臣不愿放走绾青。”
皇后没有料到,今日与太子的谈话会如此艰难,以至于竟被太子当面拒绝。
太子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径直说下去:“绾青生身于沪西知府,家世、修养、学识皆比他人高出一大截。纵然现在屈居于锦碧宫做大宫女,却终究不是宫女之命。”
皇后听着太子的一番言论,竟无法往下接话,正想着如何圆回场子。
太子却毫不避讳地直视向她,坚定却又极慢地说:“他日,绾青定要振翙其羽,侍女绝不会是她归宿。还请母后三思。”
皇后被太子的语气震住,从未与她有如此意见相左的时候,终于她轻叹口气道:“本宫也是想问问太子的意思,既如此,本宫便再做打算。”
“母后英明,儿臣先谢过母后。”太子起身行礼。
绾青感激地望向静姑姑离去的背影,心下终于松快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昌顺殿内,将重新缝补好的袍服一一挂到衣架上,只待太子醒来。
晚膳时分,绾青照例在一旁为太子侍膳,“今日又有皇上钦赐的御膳两道,殿下可要先尝尝?”
揭开官窑青釉碗盖,一道蟹肉双笋丝,一道胡瓜素鹅卷。
绾青先夹了一截素鹅卷到太子的碟中,这素鹅经重油深炸却不泛油光,里头的胡瓜切丝焯水后,翠白喜人。一口咬下去,卷皮外脆内韧,内陷更是清淡适口。
而另一道蟹肉双笋丝更是将食物本味发挥得淋漓尽致,取早秋雄闸蟹的蟹肉,与箭笋丝、青笋丝一起清炒。蟹肉的清甜和箭笋的醇鲜融合在一起,弹软脆爽。
“皇上体恤殿下劳苦,特赏了两道御膳来,还都是殿下偏爱的淡口。”绾青立于太子身侧,婉言两句。
“是啊,一会儿膳罢了,我先去趟御书房。”
太子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回得晚了,便不要等我,去歇息吧。”
饶是太子这么说,绾青也不敢怠慢。
太子前脚刚走,袁侧妃便到访昌顺殿转了一圈,绾青向她解释太子是前去御书房,她才悠悠转身离去。
更声叠叠,秋夜里的露水渐重,寒意也渐浓了。
“三更天了,姑娘快去歇下吧,这儿还有奴才们呢。”守夜的太监见绾青依旧守在正殿外,劝她先回屋去。
绾青摇了摇头,不言语,是要执意等太子回宫来。
小太监劝不住她,只得搬来个小脚凳来让她坐下来等,好过一直站着。
待太子乘轿回宫时见到的便是:夜幕星沉、恢峨殿门、行灯柔亮,绾青蜷在矮凳上,倚着背后殿门迷糊睡着了。
他走近过去,小太监赶忙要行礼,被他一手制止。
绾青仅着了白日里的淡蓝裙裳,在这微寒秋夜却到底有些单薄。太子蹲下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她姣好宁静的脸庞,又想起白日里皇后的话语。
他解开披风的抽绳,正要将披风裹上绾青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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