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的割痕……邹衍的心底忍不住一阵庆幸与后怕,于是便想着找个时间去祭扫一下那个死去的少年。
心素听了邹衍的想法后,解下女人颈上的纱布,轻抚上再深上寸许或是偏个几分便能结果了女人小命的伤口,细长的伤口已然结痂,再过个几天必能脱痂痊愈……他亲手准备了些冥纸香烛、供品祭酒,神情甚为虔诚地交到妻主手中。
邹衍被他可爱的表情逗得心中痒痒,忍不住就想抱他一下,被他轻轻闪躲开,羞恼地扫一眼不远处的老爹再警告般地瞥她一眼,女人摸摸鼻子,略有些遗憾地出了家门。
寒风肆虐的冬季,乱葬岗上显得越发凄清森冷,少年坟前有一处枯草明显与别处不同,似是长时间被什么东西压住,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她站到依稀是双脚印的地方,心下不禁有些恻然:也不知那女人到底在这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再想起她视人命如草芥,伤害甚至是杀害无辜的作为,又忍不住唏嘘。
将香烛点燃,供品摆好,邹衍蹲在一旁边烧纸钱边如那日般对着地下的他轻声说话:“你近日大仇得报,那些曾欺你辱你害你的人都下去向你赎罪了,也不知你是见到没有。不过,我猜你大概不会想再见到她们吧?你最惦念的姐姐,她没有忘记你,我虽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理由不能来找你,但看得出她确实很重视你,不过造化弄人,等她终于能来接你,你俩已是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期……或许是她心中哀痛郁结难解,挥剑斩了你的那些仇人,却也血染十指,枉造了许多杀孽,要真是如此,若你还在世的话,必会十分痛心吧?我这次侥幸能从你姐姐手中逃脱,免做了剑下亡魂,是否是你泉下有知,冥冥之中在保佑……”
一阵狂风突起,湮灭了邹衍的声音,也吹散了一地燃尽的黑色灰烬。
邹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地底幽灵般突兀冒出的女人,只见她双目赤红,发丝散乱,衣摆上点点血迹,大冬天赤着一双足,神情狂乱而痛苦。
就在同一时间,女人也发现了邹衍,身形如鬼魅般瞬间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全身暴虐气息陡涨,提起右掌毫不犹豫地往已经吓得呆住的邹衍头顶拍下……
“一,醒醒!”打斜里猛然伸出一只手臂,隔开女人必杀的一招,及时救了邹衍的性命。
邹衍眨眨眼,蓦然清醒过来,完全不清楚在这弹指瞬间,她已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险险地转了回来。
凝神细看交手的二人,邹衍认出救她的便是那天在如意楼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这么 说来,那个状若疯狂的女人便是少年的姐姐?可不过几天时间,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真气紊乱,气息不稳,快要走火入魔……”男人的武功似比女人差上一截,如今面对状若疯虎、使出全力的女人,又要分神唤醒她,连邹衍这个门外汉都看出男人左支右绌,已是强弩之末,绝对支撑不了多久。
邹衍自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按照女人诡异的身法速度,怕是还没下山便被她追上,到时可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为今之计,惟有把她的神志唤回来。
邹衍打定主意,悄悄爬到少年坟堆后面,尽力回想少年当时声音语气,压低嗓音轻喊:“姐姐,姐姐……”
也不知这个笨法子会不会起效,她一边喊,一边露出小半个脑袋观察战局,女人起先恍若未闻,出手招招致命绝不容情,后来似乎微有所觉,总忍不住回头想要看清出声的地点和人物,高手过招,哪容得屡屡分神,男人很快就步步紧逼,抢回了上风。
“……姐姐,我很想你……”
这似是一句咒语般,女人浑身一震,蓦地停住身形,丝毫不理会身后已来不及变招的男人掌风将至,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过头来。
“砰——”一声,女人“蹬蹬”退后几步,嘴角溢出鲜血,男人只来得及将拍向她心脉的掌力稍移,却还是震伤了她的内腑。
她垂首抬手擦了下唇畔,片刻后,抬起头来,目中凶狠噬人的红光已渐渐消退,只是目光似无限哀伤地看了眼见她回复理智,猜测危险警报已经解除而从少年坟后缓缓站直身体的邹衍。
但这一眼就好像是邹衍的错觉,因为下一秒,女人立刻又恢复成那天半夜时分冷漠如千年玄冰的样子,尽管衣衫发式狼狈万分,却无一人敢嘲笑分毫。
“走。”女人最后扫一眼少年小小的坟茔,出声召唤犹疑着要不要给邹衍一剑的男人。
男人立刻放下了放在腰间的手,听话地跟随在女人身后。
“哎,等等。”邹衍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开了口,见女人真的暂止了步伐,半侧了一张冷脸等她说话,倒又有些胆怯起来,支吾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冯家的人是不是你……”
女人不经意的视线似是轻扫,但在邹衍看来,更像是以眼神询问身旁的男人,果然,男人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个头,女人冷眉微蹙,寒声回道:“猪狗不如的畜生,简直污了我的剑!”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这话乍一听好像承认了是自己所为,但邹衍却觉得这该是表明她绝对不屑以剑来杀冯家人,也许冯家人落到她手里,处境和命运会比一门死绝还要凄惨百倍,但现在事实是,邹衍猜错了,她并没有杀他们。
想起男人刚刚面无表情、浑不在意点的那下头,一阵冷风吹过,邹衍打了个寒战,该不会……该不会是他下的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