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如今这是第四日,邹衍一大早出门便被虎帮人众发现,呼呼喝喝追出了两条街,无奈之下躲到了这个陌生的犄角旮旯。
嘁——还真是陷入僵局!
邹衍攒着眉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心情难免沮丧。
“喝!……再喝!”远远地便听到有醉鬼胡乱嚷嚷着什么,踉踉跄跄地走近,邹衍听着不是虎帮人的声音,便仍旧坐着没动。
“……唔……唔……呕——” 那醉妇跌跌撞撞地停在邹衍藏身的岔道口,摇晃着扶住墙角,低头剧烈地作呕起来。
顿时一股掺杂着酸腐胃液的浓烈酒臭味在小巷子里弥漫开来……
邹衍嘴角抽搐,一手捂着鼻子起身,才知道人若是倒霉起来,连喝水都能塞牙这话一点不假。
“咦?……咯儿……小然,你来找我?”那喝醉的老妇人吐完了,砸吧砸吧嘴抬起头,也不知醉眼昏花将邹衍看成了谁,对着她露出带着点迟钝傻气的笑容,边说着还边打着嗝朝她这边扑腾。
“喂,喂,你认错人……喂!站好了,喂!别朝我身上蹭呀!!”夹道窄小,老妇人又堵在出口,邹衍一个躲闪不及,便被她扑了个正着。
“唔……小然,你好像长矮了……”老妇人的个头比邹衍还高些,如今将头屈栖在比自己矮的肩头上,十分不舒服地扭来扭去。
邹衍实在很想就这么用力把她扒开,随便丢到地上,再顺便踩上两脚,以报胸前衣物被蹭脏之仇,但见她头发花白,眼尾皱纹横生,怎么看也是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婆……
也就是一瞬间的心软迟疑,老妇人突然停住挣扎,迅速捂住嘴巴:“唔……我不行……呕……”
——邹衍怒了!
任哪个精神正常的人,平白无故被人吐了一身熏臭的酒渍秽物,也不会不愤怒吧?
她三两下掰开醉妇拽着她衣领的手,一把推开老人,脱下肮脏的外衫,觉得今天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老妇人缩成一团蹲在一边继续吐着。她早已吐不出什么,只不断干呕出些胃液唾沫。
邹衍举步想走,却发觉自己的衣服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攥到手里,低头一看,老人可怜巴巴地仰头朝她看:“……小然……”
——天!别用这种黑溜溜水汪汪惨兮兮的目光看她行不行,您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不是六岁的小女孩,更不是被她狠心丢弃的小狗……
邹衍腹诽不已,但扯了半天愣是没扯动自己的袍角半分。
两相对峙许久,邹衍头痛地抚额,忍耐地一字一字道:“松、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老妇人混沌的眼神蓦然一亮,抓着邹衍的衣襟稳住身形,攀爬着站起身:“……小然,我头痛……”
——住手,住手!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
邹衍手忙脚乱地抵挡着重新又像八爪鱼一样粘上来的老人,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再一次受到了严峻地考验。
一个使劲扑一个拼命挡,就在这一团混乱时,老妇人歪了歪脑袋,忽然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岔道口:“小……然?”
邹衍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短褂,高大健硕的女人如一堵墙般立在那里,两脚齐肩,双手环胸,威严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睛明亮锐利。
“这里有个小然……那儿也有个小然……怎么有一个……两个……嗯……不对,是四个……唔……眼好花……”老妇人捧着脑袋,边嚷嚷着“头疼”,边继续往邹衍怀里钻。
“都说了,我不是!”邹衍两手撑着老人的肩膀,确保她再不能近自己的身,扭头对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女人道,“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女人终于动了。
她几步跨过来,一言不发地准备接过老人。
“等一下。”邹衍见她面无表情地架起老人,手底的劲道一点都算不上温柔,便抬手阻拦道,“你真的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