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跡部景吾清亮澄澈的眼里,手塚国一看到的是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后沉淀厚积的通透博容,浩瀚如海的波光粼粼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溺毙,连自己这个自认早已看淡世间种种的老头子也忍不住自惭形秽得战栗不已,这分明是一个干净到不染丝毫尘埃的出世少年!
复杂地望一眼自家孙子,平日里总僵着的眉目间尽是不曾见过的温软神色,就差没有捅开那层可有可无的纸了。跡部家那孩子却坦荡无伪,起承转合间磊落从容,敢情是,对身边的诡昧心思仍一无所知?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起来,两家孩子不过是暗恋,看国光这样子,大有长情此生的趋势,想必真田家的弦一郎亦如是。只是,眼前这少年芳华绝世如雪山绝壁上徐徐绽放的雪莲,可以仰望,却无法触及啊。
手塚国一暗叹,也没了奉劝孙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心情,只一门心思怂恿跡部去下棋。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样光风霁月的少年,不可能不通棋艺。
万万没有想到跡部竟然配合自己下快棋,棋意圆融霸道,布局大气精妙,落子间不错一秒,从一开始略生疏的急进到后来的稳稳收势,进境一日千里都不足以形容这种非人能力。手塚国一输得心服口服,对少年的好感愈增。观棋识人,这孩子的心境当真了得,广博清朗,不骄不躁,对时局的把握恰到好处,不愧是集跡部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继承人!
那天晚上,手塚国一只留给手塚国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凡事不可强求。”
虽然手塚夫妻不明所以,手塚国光却是立时听明白了,激动得目放异芒噗嗵一跪“谢谢祖父的成全!”
陡然被孙子行此大礼,手塚国一只觉心酸,家人支持固然重要,可要是一心想望的那个人不会回应,这傻孩子难道准备十年二十年永无止境地耗下去么?
接到关东大赛对战队伍的抽签会通知,跡部有些小好奇,不知道他今年若是照原剧本前去抽签的话,还会不会在第一场就和青学相遇?摊开双手翻来覆去地研究,掌纹的方位虽清晰却怪异,好似怎么解释都不对,命运多舛?不,更像是看不清具体走向,就好像在说,他是个不受命运管辖的命格。手气什么的,不会是真的很糟糕吧?
一整天都在琢磨这种稍显无聊的问题,跡部在课堂上走神了……这种情况不多见,大爷他一直把神游天外纳入不华丽的范畴,本人也像永不知疲倦一样脑子一刻不停歇地运转。同桌的忍足不由分说地抓起跡部钻研了一天的手握在掌中,竖起课本挡住脸低声探究“景吾研究手做什么?”
跡部抬眼撇向讲台,教英文的安藤小姐微笑地看过来,点点头示意他随意。大爷把目光转回来,摊平忍足两手掌,掌心向上。清清嗓子,用英文缓缓解释每一道纹路的含义。
没错,伦敦腔的英文!跡部大爷说得很慢,很多词汇用英文说出来用词颇需考量,要通俗要贴切,不能让忍足听了像火星语。
忍足惊异不已,他从来不知道,人的两个手掌每一道细微的纹路都是有深刻内容的,他无法怀疑跡部的每一句讲解,因为凡是每个已经发生过的推断都无比精准。他的童年,他的父母,他年少无知自我放逐的那些年岁……他沉浸在幸福中太久,几乎把这些遥远得像上辈子的记忆当笑话了呐。
“唔,景吾来说说你的掌纹都有什么含义。”忍足想知道,在跡部手中那些细细的错综的交缠中,有没有哪一道是专属于自己的命运线。
“啊嗯,比较复杂,说不清楚。”他刚不是还在纠结么。
“这样啊,那就单说婚姻好了。”忍足拨冗就简,直接问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婚姻线。”
“诶?没有线是什么意思?”忍足一惊。
“大概,就是不会结婚的意思。”跡部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的是,附在婚姻线上的子女线也一并匿迹,这是正中下怀的事情啊。
不会结婚么?忍足松了一口气,隐隐有些怅惘,不会结婚的话,自己也就不可能把这个人拐去教堂了吧,真的很遗憾啊。
“侑士,明天陪我去抽签会场。”
“咦?景吾不是一向嫌麻烦?”
“啊嗯,本大爷高兴!”
“嗨嗨!能够陪同跡部SAMA出席抽签会是在下的荣幸。”
“哼。”
所谓命运的安排,就是在不曾约定的情况下所发生的巧合。走到抽签会场一路上,先是遇到真田,再是遇到手塚和大石,一行几人的强大气场顿时席卷了整个会场。
山吹中学这次与会的是千石清纯,偕同亚久津仁。
按说亚久津一般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事情,只是听千石说那天多管闲事的跡部大少爷是冰帝国中网球部长,极有可能会出现,别扭的魔王绷了一张生人莫近的棺材脸跟着千石来到会场,烦躁地等待。
大门处陡然一暗,只见几个关东名校的顶尖选手默默尾随跡部一字排开信步而来,依次是冰帝学园忍足侑士、青春学园手塚国光、立海大附属真田弦一郎,四个闪闪发亮的发光体联袂而来,立刻引起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