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压低了声音,却止不住幸灾乐祸,“你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生生就闷在这个屋子里罢。”
五娘把手臂搭在窗上,闷了一上午终于得个说话的人,心情好着,“你还知道我这搬起石头呢,你那边可是头有刀悬,不比我难受多了?”
“你这人真是小心眼,连点嘴上便宜都不放过!”十三娘被噎住了,当下讶然忍不住就回了过去。
五娘朝身后瞧了瞧,只是神色却也不甚舒服,只是纵是心里再不悦也不曾迁怒过别人,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着。
“有事儿还不快点说,我这样可累的紧。难不成你找我相商就是想为累着我,拿个幌子?”
“你再这样仗着拿着我软肋欺负人,我可不帮你了!”十三娘气的一跺脚,看着五娘恨不得扒上窗户。
五娘笑出声来,又小心的回头一望,这才继续说道,“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你有事且说着罢。”
“这两日赵元娘不断的拨人来你这都被拦下了,你且小心些。再者你这最近人手杂着更是不用说。”
五娘笑着侧头听,直到十三娘说到十娘,不自觉的神色就敛了一下。
“几天前我的人看着沈十娘半夜里,也是带人去了你母亲的房里,说些什么倒是不知道。只怕你身边的人个个也都是不简单的。”
十娘夜里去母亲房里做什么,她不是因为五姨娘一向不和母亲眼缘吗。甚至回沈家的第一遭十娘就说了,万万别和她走的太近,只怕母亲撕了她。连三娘口中也是如此评价十娘和母亲的关系。
五娘忽然猛的想起,这些讯息可都是十娘透漏给她的。
就像不久前她故意示弱给十娘看一样。
三娘知道的,必然也是十娘表现出来的。可是一个庶女皆是得仰仗主母才能过活,十娘这样嚣张着却始终没被季氏打压下去,要知道五姨娘可是稍有风头就被暗中下了绊子。
只能说,季氏的身后,站着一颗暗棋,人人都道十娘和季氏不和,自然十娘做的许多事就不会被怀疑着。
五娘也曾暗中调查了被十娘收拾的那些小丫鬟,如三娘来那日被打着的夙青,就是曾经季氏身边服侍过的,十娘就是做戏都做足了十成十。而今季氏有意李家结亲,只是颇不得路,那十娘是会助一把,还是更为她自己谋着出路?
十三娘见五娘走着神,不似在听她说话,知道五娘定是又晓得了什么,“我看你反正是逃不了我家了,不如今晚和我去见识见识罢?”
五娘被十三娘的声惊了一下,片刻就下了决定,点了点头。
游廊边一个穿着素色的小丫鬟低头过来和十三娘说了几句,十三娘眉头一皱,啐了句晦气,转身和五娘摆了摆手,脚程快着些就没了踪影。
当天夜里五娘小心收拾仔细打量了打量。
夜里的李府清冷极了,尤其是偏院里更是不点灯。只留着几盏大红灯笼挂着,笼着几分昏黄的颜色,乍一打眼颇有几分吓人。
不过这样倒也是方便。
五娘小心的从窗户跳下来,跟着十三娘避开在外守着的几个小丫鬟,一路轻轻巧巧的过了偏院。
十三娘带着五娘的时候,默不吭声的打量了一眼,只见穿着一件以前从未见穿过的竹叶梅花领褙子,青色百褶裙,似是怕颜色在夜里被看的清楚,还披着一件暗色绣线的披帛,连耳坠步摇都未戴着,只简简单单的簪着一支镂空花纹的白玉簪子。
过了游廊步入一片桃林,因着还不是花期,只稀稀落落冒着牙,偶尔才能窥到几个小小嫩嫩的花苞掩映在枝叶里。
十三娘试着量了量步距,折下一支颇为壮实的桃枝,对着五娘一努嘴,示意她也折一支。
五娘不明所以,却还是不吭声按着做了,学着十三娘的样子一下一下挖起来,顿时小林子里除了虫鸣,只有小小的落土声。她们两人的劲儿不大,挖了许久才初见一点端倪。五娘忍住恶心作呕想要退开的想法继续挖下去,到最后只能死死咬住唇,竭力忍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情绪。
那个小小的坑里到处是女子的乌发,大片大片的纠结成团,结成死结。
终究是忍不住跌坐在地,五娘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问道,“这,这些是什么?”
十三娘拍了拍裙裾上的土,镶蓝的滚边从土里扯出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是我家几位不听话的姨娘们,也或许还有我的生母。”说着抬了抬眼,“你在沈家我也听说过,一个不受重视从小不是在本家长大的嫡女。惯是没见过这些手段的,沈五娘,我想你心里或多或少还留着点季氏会庇护你的心思。”
五娘乍时被说着,微微一愣,待把句子转圜了几下方才明白过来,下意识就是反驳,“我晓得母亲并不重视我。”
十三娘在她身上打了个圈,像是把五娘看的比她自己都透彻,“你若是看透彻了,就不会到现在还这么死等着,你心里不就是还有点季氏不会那么绝的心思吗。”
五娘还想嘴硬着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讷讷无言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那些乌发身上一身一身生出些细汗。那些青丝好像一团一团延在了她的身上,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里面可还有王氏生下不久,为了除掉那个姨娘,亲手打下来的那个胎儿的胎发。你知道李家为什么除了梅花会有这么大片的桃林吗,就是那女人听了道士的话,深信发乃情之所系,这样镇着,就不怕死后被报复着。”
那桃林盛时开放如火,哪里会想到地下埋着这样多的冤魂。五娘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哪想得十三娘一句接一句的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