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且说宝玉送了黛玉回来,&esp;&esp;想着黛玉的孤苦,不免也替他伤感起来因要将这话告诉袭人,进来时却只有麝月秋纹在房中因问:“你袭人姐姐那里去了?麝月道:“左不过在这几个院里,那里就丢了他一时不见,就这样找。”宝玉笑着道:“不是怕丢了他因我方才到林姑娘那边,见林姑娘又正伤心呢问起来却是为宝姐姐送了他东西,他看见是他家乡的土物,&esp;&esp;不免对景伤情我要告诉你袭人姐姐,叫他闲时过去劝劝。”正说着,&esp;&esp;晴雯进来了,因问宝玉道:“你回来了,你又要叫劝谁?宝玉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esp;&esp;晴雯道:“袭人姐姐才出去,听见他说要到琏二奶奶那边去保不住还到林姑娘那里&esp;&esp;宝玉听了,便不言语秋纹倒了茶来,宝玉漱了一口,递给小丫头子,心中着实不自在,就随便歪在床上
&esp;&esp;却说袭人因宝玉出门,&esp;&esp;自己作了回活计,忽想起凤姐身上不好,这几日也没有过去看看,况闻贾琏出门,正好大家说说话儿便告诉晴雯:“好生在屋里,别都出去了,叫宝玉回来抓不着人。”晴雯道:“嗳哟,这屋里单你一个人记挂着他,我们都是白闲着混饭吃的。”袭人笑着,也不答言,就走了
&esp;&esp;刚来到沁芳桥畔,&esp;&esp;那时正是夏末秋初,池中莲藕新残相间,红绿离披袭人走着,沿堤看顽了一回猛抬头看见那边葡萄架底下有人拿着掸子在那里掸什么呢,走到跟前,却是老祝妈那老婆子见了袭人,便笑嘻嘻的迎上来,说道:“姑娘怎么今日得工夫出来逛逛?袭人道:“可不是我要到琏二奶奶家瞧瞧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那婆子道:“我在这里赶蜜蜂儿今年三伏里雨水少,这果子树上都有虫子,把果子吃的疤瘌流星的掉了好些下来姑娘还不知道呢,这马蜂最可恶的,一嘟噜上只咬破三两个儿,那破的水滴到好的上头,连这一嘟噜都是要烂的姑娘你瞧,咱们说话的空儿没赶,就落上许多了&esp;&esp;袭人道:“你就是不住手的赶,也赶不了许多你倒是告诉买办,叫他多多做些小冷布口袋儿,&esp;&esp;一嘟噜套上一个,又透风,又不遭塌。”婆子笑道:“倒是姑娘说的是我今年才管上,那里知道这个巧法儿呢。”因又笑着说道:“今年果子虽遭踏了些,味儿倒好,不信摘一个姑娘尝尝。”袭人正色道:“这那里使得不但没熟吃不得,就是熟了,上头还没有供鲜,咱们倒先吃了你是府里使老了的,难道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了。”老祝忙笑道:“姑娘说得是我见姑娘很喜欢,我才敢这么说,可就把规矩错了,我可是老糊涂了。”袭人道:“这也没有什么只是你们有年纪的老奶奶们,别先领着头儿这么着就好了。”说着遂一径出了园门,来到凤姐这边
&esp;&esp;一到院里,只听凤姐说道:“天理良心,我在这屋里熬的越发成了贼了。”袭人听见这话,&esp;&esp;知道有原故了,又不好回来,又不好进去,遂把脚步放重些,隔着窗子问道:“平姐姐在家里呢么?平儿忙答应着迎出来袭人便问:“二奶奶也在家里呢么,身上可大安了?&esp;&esp;说着,已走进来凤姐装着在床上歪着呢,见袭人进来,也笑着站起来,说:“好些了,&esp;&esp;叫你惦着怎么这几日不过我们这边坐坐?袭人道:“奶奶身上欠安,本该天天过来请安才是但只怕奶奶身上不爽快,倒要静静儿的歇歇儿,我们来了,倒吵的奶奶烦&esp;&esp;凤姐笑道:“烦是没的话倒是宝兄弟屋里虽然人多,也就靠着你一个照看他,也实在的离不开我常听见平儿告诉我,说你背地里还惦着我,常常问我这就是你尽心了。”一面说着,叫平儿挪了张杌子放在床旁边,让袭人坐下丰儿端进茶来,袭人欠身道:“妹妹坐着罢。”一面说闲话儿只见一个小丫头子在外间屋里悄悄的和平儿说:“旺儿来了&esp;&esp;在二门上伺候着呢。”又听见平儿也悄悄的道:“知道了叫他先去,回来再来,别在门口儿站着。”袭人知他们有事,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要走凤姐道:“闲来坐坐,&esp;&esp;说说话儿,我倒开心。”因命平儿:“送送你妹妹。”平儿答应着送出来只见两三个小丫头子,都在那里屏声息气齐齐的伺候着袭人不知何事,便自去了
&esp;&esp;却说平儿送出袭人,进来回道:“旺儿才来了,因袭人在这里我叫他先到外头等等儿,&esp;&esp;这会子还是立刻叫他呢,还是等着?请示下。”凤姐道:“叫他来。”平儿忙叫小丫头去传旺儿进来&esp;&esp;这里凤姐又问平儿:“你到底是怎么听见说的?平儿道:“就是头里那小丫头子的话&esp;&esp;他说他在二门里头听见外头两个小厮说:这个新二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呢,&esp;&esp;脾气儿也好&039;不知是旺儿是谁,吆喝了两个一顿,说:什么新奶奶旧,还不快悄悄儿的呢,叫里头知道了,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呢&039;平儿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进来回说:“旺儿在外头伺候着呢。”凤姐听了,冷笑了一声说:“叫他进来。”那小丫头出来说:“奶奶叫呢。”旺儿连忙答应着进来旺儿请了安,在外间门口垂手侍立&esp;&esp;凤姐儿道:“你过来,我问你话。”旺儿才走到里间门旁站着凤姐儿道:“你二爷在外头弄了人,&esp;&esp;你知道不知道?旺儿又打着千儿回道:“奴才天天在二门上听差事,&esp;&esp;如何能知道二爷外头的事呢。”凤姐冷笑道:“你自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你怎么拦人呢&esp;&esp;旺儿见这话,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走了风了,料着瞒不过,便又跪回道:“奴才实在不知&esp;&esp;就是头里兴儿和喜儿两个人在那里混说,奴才吆喝了他们两句内中深情底里奴才不知道,不敢妄回求奶奶问兴儿,他是长跟二爷出门的。”凤姐听了,下死劲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都是一条藤儿,打量我不知道呢先去给我把兴儿那个忘八崽子叫了来,你也不许走问明白了他,回来再问你好,好,好,&esp;&esp;这才是我使出来的好人呢!那旺儿只得连声答应几个是,磕了个头爬起来出去,去叫兴儿
&esp;&esp;却说兴儿正在帐房儿里和小厮们玩呢,&esp;&esp;听见说二奶奶叫,先唬了一跳,却也想不到是这件事发作了,&esp;&esp;连忙跟着旺儿进来旺儿先进去,回说:“兴儿来了。”凤姐儿厉声道:“叫他!那兴儿听见这个声音儿,早已没了主意了,只得乍着胆子进来凤姐儿一见,便说:“好小子啊!你和你爷办的好事啊!你只实说罢!兴儿一闻此言,又看见凤姐儿气色及两边丫头们的光景,早唬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凤姐儿道:“论起这事来,&esp;&esp;我也听见说不与你相干但只你不早来回我知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实说了,我还饶你,再有一字虚言,你先摸摸你腔子上几个脑袋瓜子!兴儿战兢兢的朝上磕头道:“奶奶问的是什么事,奴才同爷办坏了?凤姐听了,一腔火都发作起来,喝命:“打嘴巴!旺儿过来才要打时,凤姐儿骂道:“什么糊涂忘八崽子!叫他自己打,用你打吗!一会子你再各人打你那嘴巴子还不迟呢。”那兴儿真个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esp;&esp;凤姐儿喝声站住,问道:“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事,你大概不知道啊。”兴儿见说出这件事来,越发着了慌,连忙把帽子抓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的头山响,口里说道:“只求奶奶超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儿的谎。”凤姐道:“快说!兴儿直蹶蹶的跪起来回道,这事头里奴才也不知道就是这一天,东府里大老爷送了殡,&esp;&esp;俞禄往珍大爷庙里去领银子二爷同着蓉哥儿到了东府里,道儿上爷儿两个说起珍大奶奶那边的二位姨奶奶来&esp;&esp;二爷夸他好,蓉哥儿哄着二爷,说把二姨奶奶说给二爷&esp;&esp;凤姐听到这里,使劲啐道:“呸,没脸的忘八蛋!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姨奶奶!兴儿忙又磕头说:“奴才该死!往上瞅着,不敢言语凤姐儿道:“完了吗?怎么不说了?兴儿方才又回道:“奶奶恕奴才,奴才才敢回。”凤姐啐道:“放你妈的屁,这还什么恕不恕了&esp;&esp;你好生给我往下说,好多着呢。”兴儿又回道:“二爷听见这个话就喜欢了后来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弄真了。”凤姐微微冷笑道:“这个自然么,你可那里知道呢!你知道的只怕都烦了呢是了,说底下的罢!兴儿回道:“后来就是蓉哥儿给二爷找了房子。”凤姐忙问道:“如今房子在那里?兴儿道:“就在府后头。”凤姐儿道:“哦。”回头瞅着平儿道:“咱们都是死人哪你听听!平儿也不敢作声兴儿又回道:“珍大爷那边给了张家不知多少银子,&esp;&esp;那张家就不问了。”凤姐道:“这里头怎么又扯拉上什么张家李家咧呢?兴儿回道:“奶奶不知道,这二奶奶……刚说到这里,又自己打了个嘴巴,把凤姐儿倒怄笑了两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兴儿想了想,说道:“那珍大妹子……&esp;&esp;。”凤姐儿接着道:“怎么样?快说呀。”兴儿道:“那珍大妹子原来从小儿有人家的,&esp;&esp;姓张,叫什么张华,如今穷的待好讨饭珍大爷许了他银子,他就退了亲了。”凤姐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儿,回头便望丫头们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小忘八崽子,头里他还说不知道呢!&esp;&esp;兴儿又回道:“后来二爷才叫人裱糊了房子,娶过来了。”凤姐道:“打那里娶过来的?兴儿回道:“就在他老娘家抬过来的。”凤姐道:“好罢咧。”又问:“没人送亲么?兴儿道:“就是蓉哥儿还有几个丫头老婆子们,没别人。”凤姐道:“你大奶奶没来吗?兴儿道:“过了两天,大奶奶才拿了些东西来瞧的。”凤姐儿笑了一笑,回头向平儿道:“怪道那两天二爷称赞大奶奶不离嘴呢。”掉过脸来又问兴儿,谁服侍呢?自然是你了。”兴儿赶着碰头不言语凤姐又问,前头那些日子说给那府里办事,想来办的就是这个了&esp;&esp;兴儿回道:“也有办事的时候,也有往新房子里去的时候。”凤姐又问道:“谁和他住着呢。”兴儿道:“他母亲和他妹子昨儿他妹子各人抹了脖子了。”凤姐道:“这又为什么?兴儿随将柳湘莲的事说了一遍凤姐道:“这个人还算造化高,省了当那出名儿的忘八&esp;&esp;因又问道:“没了别的事了么?兴儿道:“别的事奴才不知道奴才刚才说的字字是实话,&esp;&esp;一字虚假,奶奶问出来只管打死奴才,奴才也无怨的。”凤姐低了一回头,&esp;&esp;便又指着兴儿说道:“你这个猴儿崽子就该打死这有什么瞒着我的?你想着瞒了我,&esp;&esp;就在你那糊涂爷跟前讨了好儿了,你新奶奶好疼你我不看你刚才还有点怕惧儿,&esp;&esp;不敢撒谎,我把你的腿不给你砸折了呢。”说着喝声起去。”兴儿磕了个头,&esp;&esp;才爬起来,退到外间门口,不敢就走凤姐道:“过来,我还有话呢。”兴儿赶忙垂手敬听&esp;&esp;凤姐道:“你忙什么,新奶奶等着赏你什么呢?兴儿也不敢抬头凤姐道:“你从今日不许过去&esp;&esp;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到迟一步儿,你试试!出去罢。”兴儿忙答应几个&esp;&esp;是,退出门来凤姐又叫道:“兴儿!兴儿赶忙答应回来凤姐道:“快出去告诉你二爷去,是不是啊?兴儿回道:“奴才不敢。”凤姐道:“你出去提一个字儿,c防你的皮!兴儿连忙答应着才出去了凤姐又叫:“旺儿呢?旺儿连忙答应着过来凤姐把眼直瞪瞪的瞅了两三句话的工夫,才说道:“好旺儿,很好,去罢!外头有人提一个字儿,全在你身上。”旺儿答应着也出去了
&esp;&esp;凤姐便叫倒茶小丫头子们会意,都出去了这里凤姐才和平儿说:“你都听见了?这才好呢。”平儿也不敢答言,只好陪笑儿凤姐越想越气,歪在枕上只是出神,忽然眉头一皱,&esp;&esp;计上心来,便叫:“平儿来。”平儿连忙答应过来凤姐道:“我想这件事竟该这么着才好也不必等你二爷回来再商量了。”未知凤姐如何办理,下回分解。
&esp;&esp;上卷字数:7819
&esp;&esp;话说贾琏起身去后,偏值平安节度巡边在外,约一个月方回贾琏未得确信,只得住在下处等候及至回来相见,将事办妥,回程已是将两个月的限了
&esp;&esp;谁知凤姐心下早已算定,&esp;&esp;只待贾琏前脚走了,回来便传各色匠役,收拾东厢房三间,&esp;&esp;照依自己正室一样装饰陈设至十四日便回明贾母王夫人,说十五日一早要到姑子庙进香去只带了平儿,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四人,未曾上车,便将原故告诉了众人又吩咐众男人,素衣素盖,一径前来
&esp;&esp;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鲍二家的开了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至门前,凤姐方下车进来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esp;&esp;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周瑞旺儿二女人搀入院来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凤姐忙陪笑还礼不迭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esp;&esp;凤姐上座,尤二姐命丫鬟拿褥子来便行礼,说:“奴家年轻,一从到了这里之事,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esp;&esp;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esp;&esp;奴亦倾心吐胆,只伏侍姐姐。”说着,便行下礼去凤姐儿忙下座以礼相还,口内忙说:“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此皆是你我之痴心,&esp;&esp;怎奈二爷错会奴意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不曾对奴说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育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使奴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前于十日之先奴已风闻,恐二爷不乐,&esp;&esp;遂不敢先说今可巧远行在外,故奴家亲自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你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esp;&esp;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素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姐姐乃何等样人物,岂可信真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esp;&esp;岂容我到今日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esp;&esp;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见了,&esp;&esp;自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来家一见,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所以姐姐竟是我的大恩人,&esp;&esp;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情愿在此相陪&esp;&esp;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esp;&esp;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愿意。”说着,便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尤二姐见了这般,也不免滴下泪来
&esp;&esp;二人对见了礼,分序座下平儿忙也上来要见礼尤二姐见他打扮不凡,举止品貌不俗,&esp;&esp;料定是平儿,连忙亲身挽住,只叫妹子快休如此,你我是一样的人。”凤姐忙也起身笑说:“折死他了!妹子只管受礼,他原是咱们的丫头以后快别如此。”说着,又命周家的从包袱里取出四匹上色尺头,&esp;&esp;四对金珠簪环为拜礼尤二姐忙拜受了二人吃茶,&esp;&esp;对诉已往之事凤姐口内全是自怨自错,怨不得别人,如今只求姐姐疼我等语尤二姐见了这般,&esp;&esp;便认他作是个极好的人,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亦是常理,故倾心吐胆,叙了一回,竟把凤姐认为知己又见周瑞等媳妇在旁边称扬凤姐素日许多善政,只是吃亏心太痴了,惹人怨,又说已经预备了房屋,奶奶进去一看便知。”尤氏心中早已要进去同住方好,今又见如此,岂有不允之理,便说:“原该跟了姐姐去,只是这里怎样?凤姐儿道:“这有何难,姐姐的箱笼细软只管着小厮搬了进去这些粗笨货要他无用,&esp;&esp;还叫人看着姐姐说谁妥当就叫谁在这里。”尤二姐忙说:“今日既遇见姐姐,这一进去,凡事只凭姐姐料理我也来的日子浅,也不曾当过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作主这几件箱笼拿进去罢&esp;&esp;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凤姐听了,便命周瑞家的记清,好生看管着抬到东厢房去于是催着尤二姐穿戴了,二人携手上车,又同坐一处,又悄悄的告诉他:“我们家的规矩大这事老太太一概不知,倘或知二爷孝中娶你,管把他打死了&esp;&esp;如今且别见老太太,太太我们有一个花园子极大,姊妹住着,容易没人去的&esp;&esp;你这一去且在园里住两天,等我设个法子回明白了,那时再见方妥。”尤二姐道:“任凭姐姐裁处。”那些跟车的小厮们皆是预先说明的,如今不去大门,只奔后门而来
&esp;&esp;下了车,赶散众人凤姐便带尤氏进了大观园的后门,来到李纨处相见了彼时大观园中十停人已有九停人知道了,&esp;&esp;今忽见凤姐带了进来,引动多人来看问尤二姐一一见过&esp;&esp;众人见他标致和悦,无不称扬凤姐一一的吩咐了众人:“都不许在外走了风声,若老太太,太太知道,我先叫你们死。”园中婆子丫鬟都素惧凤姐的,又系贾琏国孝家孝中所行之事,&esp;&esp;知道关系非常,都不管这事凤姐悄悄的求李纨收养几日,等回明了,&esp;&esp;我们自然过去的。”李纨见凤姐那边已收拾房屋,况在服中,不好倡扬,自是正理,只得收下权住&esp;&esp;凤姐又变法将他的丫头一概退出,又将自己的一个丫头送他使唤暗暗吩咐园中媳妇们:“好生照看着他若有走失逃亡,一概和你们算帐。”自己又去暗中行事合家之人都暗暗纳罕的说:“看他如何这等贤惠起来了。”
&esp;&esp;那尤二姐得了这个所在,又见园中姊妹各各相好,倒也安心乐业的自为得其所矣谁知三日之后,丫头善姐便有些不服使唤起来尤二姐因说:“没了头油了,你去回声大奶奶拿些来。”善姐便道:“二奶奶,你怎么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esp;&esp;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上下几百男女,天天起来,都等他的话&esp;&esp;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十件外头的从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esp;&esp;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银子上千钱上万,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esp;&esp;那里为这点子小事去烦琐他我劝你能着些儿罢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esp;&esp;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若差些儿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怎样呢!一席话,说的尤氏垂了头,&esp;&esp;自为有这一说,少不得将就些罢了那善姐渐渐连饭也怕端来与他吃,或早一顿,或晚一顿,&esp;&esp;所拿来之物,皆是剩的尤二姐说过两次,他反先乱叫起来尤二姐又怕人笑他不安分,少不得忍着隔上五日八日见凤姐一面,那凤姐却是和容悦色,满嘴里姐姐不离口又说:“倘有下人不到之处,你降不住他们,只管告诉我,我打他们。”又骂丫头媳妇说:“我深知你们,软的欺,硬的怕,背开我的眼,还怕谁倘或二奶奶告诉我一个不字,我要你们的命尤氏见他这般的好心,思想既有他,何必我又多事下人不知好歹,&esp;&esp;也是常情我若告了,他们受了委屈,反叫人说我不贤良。”因此反替他们遮掩
&esp;&esp;凤姐一面使旺儿在外打听细事,&esp;&esp;这尤二姐之事皆已深知原来已有了婆家的,女婿现在才十九岁,&esp;&esp;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赌钱厂存身父亲得了尤婆十两银子退了亲的,这女婿尚不知道原来这小伙子名叫张华凤姐都一一尽知原委,&esp;&esp;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旺儿,悄悄命他将张华勾来养活,着他写一张状子,只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等语这张华也深知利害,先不敢造次旺儿回了凤姐,凤姐气的骂:“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你细细的说给他,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不过是借他一闹,大家没脸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旺儿领命,只得细说与张华凤姐又吩咐旺儿:“他若告了你,你就和他对词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自有道理。”旺儿听了有他做主,&esp;&esp;便又命张华状子上添上自己,说:“你只告我来往过付,一应调唆二爷做的。”张华便得了主意,和旺儿商议定了,写了一纸状子,次日便往都察院喊了冤
&esp;&esp;察院坐堂看状,&esp;&esp;见是告贾琏的事,上面有家人旺儿一人,只得遣人去贾府传旺儿来对词青衣不敢擅入,只命人带信那旺儿正等着此事,不用人带信,早在这条街上等候&esp;&esp;见了青衣,反迎上去笑道:“起动众位兄弟,必是兄弟的事犯了说不得,快来套上&esp;&esp;众青衣不敢,只说:“你老去罢,别闹了。”于是来至堂前跪了察院命将状子与他看旺儿故意看了一遍,碰头说道:“这事小的尽知,小的主人实有此事但这张华素与小的有仇,故意攀扯小的在内其中还有别人,求老爷再问。”张华碰头说:“虽还有人,小的不敢告他,&esp;&esp;所以只告他下人。”旺儿故意急的说:“糊涂东西,还不快说出来!这是朝廷公堂之上,凭是主子,也要说出来。”张华便说出贾蓉来察院听了无法,只得去传贾蓉&esp;&esp;凤姐又差了庆儿暗中打听,告了起来,便忙将王信唤来,告诉他此事,命他托察院只虚张声势警唬而已,&esp;&esp;又拿了三百银子与他去打点是夜王信到了察院私字数:7583
&esp;&esp;话说尤二姐听了,又感谢不尽,只得跟了他来尤氏那边怎好不过来的,少不得也过来跟着凤姐去回,&esp;&esp;方是大礼凤姐笑说:“你只别说话,等我去说。”尤氏道:“这个自然但一有个不是,是往你身上推的。”说着,大家先来至贾母房中
&esp;&esp;正值贾母和园中姊妹们说笑解闷,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标致小媳妇进来,忙觑着眼看,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好可怜见的。”凤姐上来笑道:“老祖宗倒细细的看看,好不好?说着,忙拉二姐说:“这是太婆婆,快磕头。”二姐忙行了大礼,展拜起来又指着众姊妹说:&esp;&esp;这是某人某人,你先认了,太太瞧过了再见礼二姐听了,一一又从新故意的问过,垂头站在旁边贾母上下瞧了一遍,因又笑问:“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凤姐忙又笑说:“老祖宗且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贾母又戴了眼镜,命鸳鸯琥珀:“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众人都抿嘴儿笑着,只得推他上去贾母细瞧了一遍,又命琥珀:“拿出手来我瞧瞧。”鸳鸯又揭起裙子来贾母瞧毕,摘下眼镜来,笑说道:“更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凤姐听说,笑着忙跪下,将尤氏那边所编之话,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一遍,少不得老祖宗发慈心,先许他进来,住一年后再圆房。”贾母听了道:“这有什么不是&esp;&esp;既你这样贤良,很好只是一年后方可圆得房。”凤姐听了,叩头起来,又求贾母着两个女人一同带去见太太们,&esp;&esp;说是老祖宗的主意贾母依允,遂使二人带去见了邢夫人等&esp;&esp;王夫人正因他风声不雅,深为忧虑,见他今行此事,岂有不乐之理于是尤二姐自此见了天日,&esp;&esp;挪到厢房住居凤姐一面使人暗暗调唆张华,只叫他要原妻,这里还有许多赔送外,还给他银子安家过活张华原无胆无心告贾家的,后来又见贾蓉打发人来对词,那人原说的:“张华先退了亲我们皆是亲戚接到家里住着是真,并无娶嫁之说&esp;&esp;皆因张华拖欠了我们的债务,追索不与,方诬赖小的主人那些个。”察院都和贾王两处有瓜葛,&esp;&esp;况又受了贿,只说张华无赖,以穷讹诈,状子也不收,打了一顿赶出来庆儿在外替他打点,也没打重又调唆张华:“亲原是你家定的,你只要亲事,&esp;&esp;官必还断给你。”于是又告王信那边又透了消息与察院,察院便批:“张华所欠贾宅之银,&esp;&esp;令其限内按数交还,其所定之亲,仍令其有力时娶回。”又传了他父亲来当堂批准&esp;&esp;他父亲亦系庆儿说明,乐得人财两进,便去贾家领人凤姐儿一面吓的来回贾母,说如此这般,&esp;&esp;都是珍大嫂子干事不明,并没和那家退准,惹人告了,如此官断贾母听了,忙唤了尤氏过来,说他作事不妥,既是你妹子从小曾与人指腹为婚,又没退断,使人混告了。”尤氏听了,只得说:“他连银子都收了,怎么没准。”凤姐在旁又说:“张华的口供上现说不曾见银子,也没见人去他老子说:原是亲家母说过一次,并没应准亲家母死了,&esp;&esp;你们就接进去作二房&039;如此没有对证,只好由他去混说幸而琏二爷不在家,没曾圆房,这还无妨只是人已来了,怎好送回去,岂不伤脸。”贾母道:“又没圆房,没的强占人家有夫之人,&esp;&esp;名声也不好,不如送给他去那里寻不出好人来。”尤二姐听了,&esp;&esp;又回贾母说:“我母亲实于某年月日给了他十两银子退准的他因穷急了告,又翻了口我姐姐原没错办。”贾母听了,便说:“可见刁民难惹既这样,凤丫头去料理料理。”凤姐听了无法,只得应着回来只命人去找贾蓉贾蓉深知凤姐之意,若要使张华领回,成何体统,便回了贾珍,暗暗遣人去说张华:“你如今既有许多银子,何必定要原人若只管执定主意,岂不怕爷们一怒,寻出个由头,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有了银子,回家去什么好人寻不出来你若走时,还赏你些路费。”张华听了,心中想了一想,这倒是好主意,&esp;&esp;和父亲商议已定,约共也得了有百金,父子次日起个五更,回原籍去了贾蓉打听得真了,&esp;&esp;来回了贾母凤姐,说:“张华父子妄告不实,惧罪逃走,官府亦知此情,也不追究,大事完毕。”凤姐听了,心中一想:若必定着张华带回二姐去,未免贾琏回来再花几个钱包占住,&esp;&esp;不怕张华不依还是二姐不去,自己相伴着还妥当,且再作道理只是张华此去不知何往,&esp;&esp;他倘或再将此事告诉了别人,或日后再寻出这由头来翻案,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esp;&esp;原先不该如此将刀靶付与外人去的因此悔之不迭,复又想了一条主意出来,悄命旺儿遣人寻着了他,或说他作贼,和他打官司将他治死,或暗中使人算计,务将张华治死,方剪草除根,保住自己的名誉旺儿领命出来,回家细想:人已走了完事,何必如此大作,人命关天,非同儿戏,我且哄过他去,再作道理因此在外躲了几日,&esp;&esp;回来告诉凤姐,只说张华是有了几两银子在身上,逃去第三日在京口地界五更天已被截路人打闷棍打死了他老子唬死在店房,在那里验尸掩埋凤姐听了不信,说:“你要扯谎,&esp;&esp;我再使人打听出来敲你的牙!自此方丢过不究凤姐和尤二姐和美非常,更比亲姊亲妹还胜十倍
&esp;&esp;那贾琏一日事毕回来,&esp;&esp;先到了新房中,已竟悄悄的封锁,只有一个看房子的老头儿&esp;&esp;贾琏问他原故,老头子细说原委,贾琏只在镫中跌足少不得来见贾赦与邢夫人,将所完之事回明贾赦十分欢喜,说他中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唤秋桐者,&esp;&esp;赏他为妾贾琏叩头领去,喜之不尽见了贾母和家中人,回来见凤姐,未免脸上有些愧色谁知凤姐儿他反不似往日容颜,同尤二姐一同出迎,叙了寒温&esp;&esp;贾琏将秋桐之事说了,未免脸上有些得意之色,骄矜之容凤姐听了,忙命两个媳妇坐车在那边接了来心中一刺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说不得且吞声忍气,将好颜面换出来遮掩&esp;&esp;一面又命摆酒接风,一面带了秋桐来见贾母与王夫人等贾琏心中也暗暗的纳罕
&esp;&esp;那日已是腊月十二日,贾珍起身,先拜了宗祠,然后过来辞拜贾母等人和族中人直送到洒泪亭方回,独贾琏贾蓉二人送出三日三夜方回一路上贾珍命他好生收心治家等语,二人口内答应,也说些大礼套话,不必烦叙
&esp;&esp;且说凤姐在家,&esp;&esp;外面待尤二姐自不必说得,只是心中又怀别意无人处只和尤二姐说:“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esp;&esp;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039;我听见这话,气得倒仰,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这日久天长,这些个奴才们跟前,怎么说嘴我反弄了个鱼头来拆。”说了两遍,自己又气病了,茶饭也不吃,除了平儿,众丫头媳妇无不言三语四,&esp;&esp;指桑说槐,暗相讥刺秋桐自为系贾赦之赐,无人僭他的,连凤姐平儿皆不放在眼里,岂肯容他张口是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凤姐听了暗乐,尤二姐听了暗愧暗怒暗气凤姐既装病,便不和尤二姐吃饭了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饭都系不堪之物平儿看不过,自拿了钱出来弄菜与他吃,或是有时只说和他园中去顽,&esp;&esp;在园中厨内另做了汤水与他吃,也无人敢回凤姐只有秋桐一时撞见了,&esp;&esp;便去说舌告诉凤姐说:“名声,生是平儿弄坏了的这样好菜好饭浪着不吃,&esp;&esp;却往园里去偷吃。”凤姐听了,骂平儿说:“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平儿不敢多说,自此也要远着了又暗恨秋桐,难以出口
&esp;&esp;园中姊妹和李纨迎春惜春等人,&esp;&esp;皆为凤姐是好意,然宝黛一干人暗为二姐担心虽都不便多事,&esp;&esp;惟见二姐可怜,常来了,倒还都悯恤他每日常无人处说起话来,尤二姐便淌眼抹泪,又不敢抱怨凤姐儿又并无露出一点坏形来贾琏来家时,见了凤姐贤良,&esp;&esp;也便不留心况素习以来因贾赦姬妾丫鬟最多,贾琏每怀不轨之心,只未敢下手如这秋桐辈等人,皆是恨老爷年迈昏愦,贪多嚼不烂,没的留下这些人作什么,因此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余者或有与二门上小幺儿们嘲戏的甚至于与贾琏眉来眼去相偷期的,只惧贾赦之威,未曾到手这秋桐便和贾琏有旧,从未来过一次今日天缘凑巧,竟赏了他,&esp;&esp;真是一对烈火干柴,如胶投漆,燕尔新婚,连日那里拆的开那贾琏在二姐身上之心也渐渐淡了,只有秋桐一人是命凤姐虽恨秋桐,且喜借他先可发脱二姐,自己且抽头,&esp;&esp;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主意已定,&esp;&esp;没人处常又私劝秋桐说:“你年轻不知事他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儿上的人,&esp;&esp;我还让他三分,你去硬碰他,岂不是自寻其死?那秋桐听了这话,越发恼了,天天大口乱骂说:“奶奶是软弱人,那等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把素日的威风怎都没了奶奶宽洪大量,&esp;&esp;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让我和他这淫妇做一回,他才知道。”凤姐儿在屋里,&esp;&esp;只装不敢出声儿气的尤二姐在房里哭泣,饭也不吃,又不敢告诉贾琏次日贾母见他眼红红的肿了,问他,又不敢说秋桐正是抓乖卖俏之时,他便悄悄的告诉贾母王夫人等说:“专会作死,好好的成天家号丧,背地里咒二奶奶和我早死了,他好和二爷一心一计的过。”贾母听了便说:“人太生娇俏了,可知心就嫉妒凤丫头倒好意待他,他倒这样争锋吃醋的可是个贱骨头。”因此渐次便不大喜欢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esp;&esp;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还是亏了平儿,时常背着凤姐,看他这般,与他排解排解
&esp;&esp;那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如何经得这般磨折,不过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次黄瘦下去夜来合上眼,只见他小妹子手捧鸳鸯宝剑前来说:“姐姐,你一生为人心痴意软,终吃了这亏休信那妒妇花言巧语,外作贤良,内藏奸狡,他发恨定要弄你一死方罢若妹子在世,断不肯令你进来,即进来时,&esp;&esp;亦不容他这样此亦系理数应然,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esp;&esp;你依我将此剑斩了那妒妇,一同归至警幻案下,听其发落不然,你则白白的丧命,且无人怜惜。”尤二姐泣道:“妹妹,我一生品行既亏,今日之报既系当然,何必又生杀戮之冤&esp;&esp;随我去忍耐若天见怜,使我好了,岂不两全。”小妹笑道:“姐姐,你终是个痴人&esp;&esp;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039;,天道好还你虽悔过自新,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Ж聚之乱,&esp;&esp;天怎容你安生。”尤二姐泣道:“既不得安生,亦是理之当然,奴亦无怨。”小妹听了,长叹而去尤二姐惊醒,却是一梦等贾琏来看时,因无人在侧,便泣说:“我这病便不能好了&esp;&esp;我来了半年,腹中也有身孕,但不能预知男女倘天见怜,生了下来还可,若不然,我这命就不保,何况于他。”贾琏亦泣说:“你只放心,我请明人来医治。”于是出去即刻请医生
&esp;&esp;谁知王太医亦谋干了军前效力,&esp;&esp;回来好讨荫封的小厮们走去,便请了个姓胡的太医,&esp;&esp;名叫君荣进来诊脉看了,说是经水不调,全要大补贾琏便说:“已是三月庚信不行,又常作呕酸,恐是胎气。”胡君荣听了,复又命老婆子们请出手来再看看尤二姐少不得又从帐内伸出手来胡君荣又诊了半日,说:“若论胎气,肝脉自应洪大然木盛则生火,经水不调亦皆因由肝木所致医生要大胆,须得请奶奶将金面略露露,医生观观气色,方敢下药。”贾琏无法,只得命将帐子掀起一缝,尤二姐露出脸来胡君荣一见,&esp;&esp;魂魄如飞上九天,通身麻木,一无所知一时掩了帐子,贾琏就陪他出来,问是如何胡太医道:“不是胎气,只是迂血凝结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经脉要紧。”于是写了一方,作辞而去贾琏命人送了药礼,抓了药来,调服下去只半夜,尤二姐腹痛不止,谁知竟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于是血行不止,二姐就昏迷过去贾琏闻知,大骂胡君荣&esp;&esp;一面再遣人去请医调治,一面命人去打告胡君荣胡君荣听了,早已卷包逃走这里太医便说:“本来气血生成亏弱,受胎以来,想是着了些气恼,郁结于中这位先生擅用虎狼之剂,如今大人元气十分伤其八九,一时难保就愈煎丸二药并行,还要一些闲言闲事不闻,庶可望好。”说毕而去急的贾琏查是谁请了姓胡的来,一时查了出来,便打了半死凤姐比贾琏更急十倍,只说:“咱们命中无子,好容易有了一个,又遇见这样没本事的大夫。”于是天地前烧香礼拜,自己通陈祷告说:“我或有病,只求尤氏妹子身体大愈,再得怀胎生一男子,我愿吃长斋念佛。”贾琏众人见了,无不称赞贾琏与秋桐在一处时,&esp;&esp;凤姐又做汤做水的着人送与二姐又骂平儿不是个有福的,也和我一样我因多病了,&esp;&esp;你却无病也不见怀胎如今二奶奶这样,都因咱们无福,或犯了什么,冲的他这样&esp;&esp;因又叫人出去算命打卦偏算命的回来又说:“系属兔的阴人冲犯。”大家算将起来,&esp;&esp;只有秋桐一人属兔,说他冲的秋桐近见贾琏请医治药,打人骂狗,为尤二姐十分尽心,他心中早浸了一缸醋在内了今又听见如此说他冲了,凤姐儿又劝他说:“你暂且别处去躲几个月再来。”秋桐便气的哭骂道:“理那起瞎y的混咬舌根!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039;,怎么就冲了他!好个爱八哥儿,在外头什么人不见,偏来了就有人冲了&esp;&esp;白眉赤脸,那里来的孩子?他不过指着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罢了纵有孩子,也不知姓张姓王&esp;&esp;奶奶希罕那杂种羔子,我不喜欢!老了谁不成?谁不会养!一年半载养一个,&esp;&esp;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的呢!骂的众人又要笑,又不敢笑可巧邢夫人过来请安,&esp;&esp;秋桐便哭告邢夫人说:“二爷奶奶要撵我回去,我没了安身之处,太太好歹开恩。”邢夫人听说,慌的数落凤姐儿一阵,又骂贾琏:“不知好歹的种子,凭他怎不好,是你父亲给的为个外头来的撵他,连老子都没了你要撵他,你不如还你父亲去倒好。”说着,&esp;&esp;赌气去了秋桐更又得意,越性走到他窗户根底下大哭大骂起来尤二姐听了,不免更添烦恼
&esp;&esp;晚间,&esp;&esp;贾琏在秋桐房中歇了,凤姐已睡,平儿过来瞧他,又悄悄劝他:“好生养病,不要理那畜生。”尤二姐拉他哭道:“姐姐,我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应为我,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我若逃的出命来,我必答报姐姐的恩德,只怕我逃不出命来,也只好等来生罢。”平儿也不禁滴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从没瞒他的话&esp;&esp;既听见你在外头,岂有不告诉他的谁知生出这些个事来。”尤二姐忙道:“姐姐这话错了若姐姐便不告诉他,他岂有打听不出来的,不过是姐姐说的在先况且我也要一心进来,方成个体统,与姐姐何干。”二人哭了一回,平儿又嘱咐了几句,夜已深了,方去安息
&esp;&esp;这里尤二姐心下自思:“病已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况胎已打下,&esp;&esp;无可悬心,何必受这些零气,不如一死,倒还干净常听见人说,生金子可以坠死,岂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净&esp;&esp;想毕,Ф挣起来,打开箱子,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泪便吞入口中,几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于是赶忙将衣服首饰穿戴齐整,上炕躺下了&esp;&esp;当下人不知,鬼不觉到第二日早晨,丫鬟媳妇们见他不叫人,乐得且自己去梳洗&esp;&esp;凤姐便和秋桐都上去了平儿看不过,说丫头们:“你们就只配没人心的打着骂着使也罢了,&esp;&esp;一个病人,也不知可怜可怜他虽好性儿,你们也该拿出个样儿来,别太过逾了,&esp;&esp;墙倒众人推。”丫鬟听了,急推房门进来看时,却穿戴的齐齐整整,死在炕上于是方吓慌了,&esp;&esp;喊叫起来平儿进来看了,不禁大哭众人虽素习惧怕凤姐,然想尤二姐实在温和怜下,比凤姐原强,如今死去,谁不伤心落泪,只不敢与凤姐看见
&esp;&esp;当下合宅皆知贾琏进来,搂尸大哭不止凤姐也假意哭:“狠心的妹妹!你怎么丢下我去了,辜负了我的心!尤氏贾蓉等也来哭了一场,劝住贾琏贾琏便回了王夫人,讨了梨香院停放五日,挪到铁槛寺去,王夫人依允贾琏忙命人去开了梨香院的门,收拾出正房来停灵贾琏嫌后门出灵不象,便对着梨香院的正墙上通街现开了一个大门两边搭棚,安坛场做佛事用软榻铺了锦缎衾褥,将二姐抬上榻去,用衾单盖了八个小厮和几个媳妇围随,&esp;&esp;从内子墙一带抬往梨香院来那里已请下天文生预备,揭起衾单一看,只见这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着还美貌贾琏又搂着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esp;&esp;都是我坑了你!贾蓉忙上来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说着,又向南指大观园的界墙,贾琏会意,只悄悄跌脚说:“我忽略了,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天文生回说:“奶奶卒于今日正卯时,五日出不得,或是三日,或是七日方可明日寅时入殓大吉&esp;&esp;贾琏道:“三日断乎使不得,竟是七日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丧不敢多停,等到外头,还放五七,做大道场才掩灵明年往南去下葬。”天文生应诺,写了殃榜而去宝玉已早过来陪哭一场众族中人也都来了贾琏忙进去找凤姐,要银子治办棺椁丧礼凤姐见抬了出去,推有病,回:“老太太,太太说我病着,忌三房,不许我去。”因此也不出来穿孝,且往大观园中来绕过群山,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隐隐绰绰听了一言半语,&esp;&esp;回来又回贾母说如此这般贾母道:“信他胡说,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esp;&esp;也认真的开丧破土起来既是二房一场,也是夫妻之分,停五七日抬出来,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凤姐笑道:“可是这话我又不敢劝他。”正说着,丫鬟来请凤姐,&esp;&esp;说:“二爷等着奶奶拿银子呢。”凤姐只得来了,便问他什么银子?家里近来艰难,你还不知道?咱们的月例,一月赶不上一月,鸡儿吃了过年粮昨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三百银子,你还做梦呢这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你要就拿去。”说着,命平儿拿了出来,递与贾琏,指着贾母有话,又去了恨的贾琏没话可说,只得开了尤氏箱柜,去拿自己的梯己及开了箱柜,一滴无存,只有些拆簪烂花并几件半新不旧的绸绢衣裳,都是尤二姐素习所穿的,不禁又伤心哭了起来自己用个包袱一齐包了,也不命小厮丫鬟来拿,便自己提着来烧
&esp;&esp;平儿又是伤心,又是好笑,忙将二百两一包的碎银子偷了出来,到厢房拉住贾琏,悄递与他说:“你只别作声才好,你要哭,外头多少哭不得,又跑了这里来点眼。”贾琏听说,便说:“你说的是。”接了银子,又将一条裙子递与平儿,说:“这是他家常穿的,你好生替我收着,作个念心儿。”平儿只得掩了,自己收去贾琏拿了银子与众人,走来命人先去买板好的又贵,中的又不要贾琏骑马自去要瞧,至晚间果抬了一副好板进来,&esp;&esp;价银五百两赊着,连夜赶造一面分派了人口穿孝守灵,晚来也不进去,只在这里伴宿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