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苏嬷嬷是大小姐最后的依靠,他今日随意在库房拿了个东西丢在她房中,不一会儿再带人搜出来,怎会想到这花瓶有什么蹊跷,世子妃这畔又横生枝节呢?
更要命的是,他和陈语笑这些年里应外合,不知将府上多少珍贵财务占为己有,若世子妃较真起来,且不说细究那些黑账,就是眼下他房中都有许多不合规格、够他被赶出将军府十回八回的物件。
张管家头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冒,踌躇了许久,才咬着牙道:“奴才妄言,此事既由苏嬷嬷所起,惩治她一个便是,世子妃也不必劳心,大动干戈了吧。”
“我既已嫁入将军府,便把这儿认作我的家,何来劳心一说。”
看着张管家这番反应,符泠便知他心虚,笑道:“张管家方才说以儆效尤,想必是问心无愧,不如先从你房中查起,给下人们做个表率如何?”
咸湿的汗水流到了张管家的唇缝中,他死死抿住唇,看着一旁那鲜血淋漓的苏嬷嬷,料想着自己被抓住后凄惨的下场,只觉得两股战战,浑身都绵软起来,使不上一点力气。
没用的东西。
陈语笑眉心一压,正要上前制止,却见符泠笑吟吟道:“张管家这般犹豫,可是觉得我冒犯?”
“若是如此,从我房中先搜起亦可,”她望向陈语笑,眼神中满是懵懂,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力量流露出来,“想必陈姨娘也——”
“够了!”陈语笑脸色黑如锅底。
张管家敛财无数,她房中更是出了名的销金窟,眼看着符泠誓不罢休的模样,恐怕最后要闹到老夫人面前去,难以收场。
“怕是有什么误会吧。”陈语笑胸口发闷,却只能咽下这一口恶气。
她手指轻轻勾了勾,便立刻有侍女上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都是奴婢的错!”侍女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渗出血痕来。
她怯懦而潮湿的眼神望向陈语笑,嘴唇嗫嚅了几下,大声道:“奴婢是负责打扫库房的,与苏嬷嬷有旧怨在身,因此将花瓶放在苏嬷嬷房中,想诬陷于她。”
侍女似乎也清楚即将面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微弱,乃至于颤抖起来:“还请世子妃、陈姨娘饶奴婢一命!”
紧接着,她像不要命似地连连磕头,仿佛流出的鲜血可以抵罪一般。
陈语笑冷眼睨着侍女,又定定地看向符泠,那眼神既是妥协,又像威逼。
“既是如此,便自去领罚吧。”陈语笑话音一落,那侍女立刻哀嚎着被拖了下去。
符泠看着眼前场景,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仿佛落了一颗沉甸甸的巨石,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清楚自己初来乍到势单力薄,又不得世子宠爱,而陈语笑张管家二人狼狈为奸,不是善惹的茬,今日能保住这苏嬷嬷的性命已不容易,妄想蜉蝣撼大树也是徒然。
符泠垂下眼睫,地面那抹鲜明刺目的红色血痕便落入视线之中,令她不禁有一瞬间的黯然。
苏嬷嬷和方才那不知名的侍女,都只是陈语笑势力的大网中被碾过的蝼蚁,无足轻重。
蜉蝣撼树难,然而日积月累,蝼蚁能否将其啃噬呢?